父親的土地抒情散文
中秋節回家,總想與父母在一起好好說說話,可父親一大早就去了后山的坡地。吃飯時間到了,侄兒去坡根喊了幾次父親才回來。我心疼地埋怨父親一年到頭總是沒個閑著,父親邊從衣兜往外掏野棗邊笑著說:“在地里干活,鋤鋤草松松土,累了坐在坡上吃兩根煙,和草呀樹呀說說話,把啥都忘了!
和草呀樹呀說說話。我第一次發現嚴肅刻板的父親竟然如此詩意。父親是真的老了,除了一日兩餐,除了收看中央新聞、動物世界、科技之光和鳳凰衛視之外,其余時間都交給了土地。雨天不能去地里就關上大門在家里翻看書報、舊畫冊,或是用毛筆蘸了清水在水泥地板上練字。節假日我和哥哥帶著孩子們回家,他也不像以前那樣操心這個的工作,嘮叨那個的學習。對于兒女晚輩,他該說的該做的已經太多太多。他是真的想在他一直都割舍不下的土地上放松放松了,每次打電話問起父親,母親都說:“你爸到地里散心去了,他不讓我陪他,說一個人清閑!
記憶中,父親之于我家,除了他每月從國家領回幾十元到退休時幾百元工資外,印象最深的還是父親從土地中為我們扒拉口糧。下班歸來,節假日,父親總是膠鞋布衣,荷擔攜鋤,起早貪黑地耕作于田間。那時總有干不完的活,每個周六周日,父親都把農活安排得滿滿當當,在地里教導我們兄妹三人干活。春天里種洋芋鋤小麥點瓜栽菜下稻籽,夏日里收麥子點包谷耙地插秧栽紅薯,秋天里割水稻搬包谷挖紅薯收花生,冬日里收蘿卜澆麥田挑沙墊草漚豬糞。如果光是這些收收種種的活也不算太累,要命的是父親偏愛“整地”。土地承包到戶后,父親幾乎年年都給一些地塊動手術。父親常常利用收種的間歇,帶領吆喝著正上高中、初中的哥哥姐姐和我,在我們上學之前黎明的晨曦中,在晚飯后空曠寂寥的月光下,加班加點地大搞去沙填土,土壤改良。或在地里挖出方方正正的坑槽,掏出生土沙石后再將槽壁的熟土挖平拌勻,東南西北地拿著水平尺蹲著、瞄著找平。地是整的平平展展松松泛泛,找不出核桃大個土蛋蛋,肥也是農家肥施得足足的,可年年的收成卻不盡人意。村上人開玩笑說父親精耕細作卻不如他們稀里糊涂,可父親就是相信人勤地生寶,還是不遺余力地帶領全家年年修整。以至于最終父親徹底斷送了他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美夢,我們兄妹三人先后都以幾分之差被大學拒之門外,父親在斥責我們沒有十分刻苦、加倍用功的同時也深深地反思自己:“是我把你們的課余時間占用的太多,原想讓你們參加勞動體驗干農活的辛苦,以此來珍惜學習,結果把你們一個個都改造成了農民!鞭r民就農民嘛,在那個年代,一個學校一年最多考兩三名大學生,何況當農民對于我們來說,輕車熟路。最基本的是,時常擔尿、挑糞、割草、拉車的.超負重,早就鍛煉出我們一個敦敦實實的好身板呢。
一九八七年,父親退休了,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土地革命”中。哥哥姐姐先后參加了工作,我高中畢業后也外出打工了。農忙時節人手不夠,父親就掏錢請人幫忙,地是真的熟透了,父親的莊稼地年年都是大豐收。家里簡直成了大糧倉,母親便一車車地把糧食拉到鎮上,糶了換錢補貼家用。后來父親被聘請去當公路工程監理,母親和嫂子忙不過來就把一些稻田送了人。再后來大約十年間,又陸續將這片、那片地送人,只留了三分菜地種著。父親每次回家,都要到先前的地里轉轉看看,問問人家的收成,跨步量量地畔子。那一年家里蓋房子,村鄰和親朋都建議父親把大路邊自家的三分地申請為莊基地,可父親卻執意不肯,硬是拆了舊房在原址上重建,而且把院墻基礎還往小的縮了一圈。我和哥哥問他原因,他說自己一輩子搞修路、養路工作,哥哥又是國土管理部門干部,難道不知道地和路的重要,為什么要亂建多占?
二零零三年以后,父親因耳病拒絕了監理公司的聘請,徹底解甲歸田。他又索回了兩片坡地,一片種花生,一片種核桃樹。除了院里花園種上各種青菜外,還把門前十多年的垃圾場清理出來種上番茄豆莢,蘿卜辣椒。他和母親吃不完就送鄰里鄉親,隔三岔五地把各種菜蔬摘凈整好用自行車帶到鎮上的公交車站,說是綠色環保無污染,讓公交車師傅給我和哥哥兩家捎來,可我們總是在單位吃食堂,捎來的菜不是送人就是擱壞扔了,枉費父親一片苦心。
最近霜降,天氣寒冷,一早打電話,母親又說父親到地里去了。
忽然間覺得,年輕時的父親,把土地當神靈當父母一樣伺候,是向土地要吃要喝,是要供養他的父母妻兒。年邁時的父親,把土地當伙伴當兒孫一樣守著,是向土地要快樂要安寧。父親的一生,用辛勤的汗水給了土地虔誠和敬畏,土地也用豐碩的果實給了他歡樂和安穩。細想想,一個人從土里來到土里去,土地就是我們的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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