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回家的文章三篇
(一)
“從來不朽之筆,須傳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傳,文以人傳——究竟誰靠誰傳,漸漸的不甚了然起來”,我作此文,僅以此紀念我的母親——一位一生默默無聞的北方農村婦女。
時近清明下午,路邊買了些紙,囑咐夫人疊些紙錢,祭奠剛離開我們不久的母親,晚飯后我就睡了,夢見自己睡在老家的二樓臥室,夜間有人急促敲門,呯呯作響,我趕緊爬起來,推開二樓窗戶往外看。月光下鄰居老太大聲喊:快開門,你娘回來了。我大驚,慌亂中再去推紗窗,紗窗破了……。我一骨碌坐起來,四周靜悄悄的,夫人不在床上,耳邊有悉瑣細響,我拉開臥室門,看到夫人正坐在客廳疊紙錢,墻上時鐘指向凌晨1:30,我向夫人描述剛才的夢境,夫人說:可能是你娘缺錢花了。我披了衣坐下來,和夫人一起疊紙錢,直到5:30才有困意,稍睡一會,便驅車回老家上墳。
從310國道直接拐進村里100米即是老家。行進在村間稍顛簸的小路上,使人容易產生時光慢流的錯覺。遠遠的看到母親象往常一樣地坐在大門前的石凳上,我使勁揉揉眼睛,確認這只是幻覺。從父母過世后,老家的院子再無人居住了。我搖下車窗玻璃和鄰居老太打招呼,老太太拄著棍子顫巍巍扒在車窗上長吁短嘆,她大兒媳看見我回來,便想起了和她朝夕相處我的母親,紅了眼睛,低著頭,徑直向自家院子走去。我在老家大門口停下來,推門下車,感覺比往常少了點什么。是的,往常老家的大黑狗這時會湊上來,用脊背來蹭我的小腿。老主人不在了,你去了哪兒?無論狗行多遠也是離不開家的呀。發喪時我還看見你跟在隊伍里,嗓眼間啾啾作聲。不論母親多晚回村,大黑總會提前在村口接她,然后跟在主人后面一起回家。即便是病重期間,母親也不忘按時吩咐小妹給大黑送吃的!
以往回老家,院子的大門總是開著的,這次必須我親手開鎖了。大門內地面有些臟,我習慣性地抄起大掃帚掃起來,以往這時候大黑總會跟在我身后,大尾巴轉來轉去,好象能幫我掃似的。掃完地發現院子里不知什么時候進來一只大花貓,蹲在地上,瞪圓了眼睛望著我,一動也不動。當時是中午12:30,貓眼此時應該瞇成一條縫才對呀。這時我感覺有點餓了,推開半掩的廚房門,被油煙熏黑的開關,僅在與手接觸的地方仿佛有點白,鍋臺邊的小桌上,大鹽罐子、油瓶、醋瓶,還有花椒、大茴、小茴……散亂的放在那兒。廚房有三套灶具:一套是煤氣灶、一套是煤球爐灶、一套是柴草大鍋灶。母親說燒柴草做飯菜香,我知道她舍不得丟棄家中的柴草。掀開柴草大鍋,里面是大半鍋剩菜湯,喪事后我叮囑兩個妹妹把家里廢品處理一下,能賣的都賣了,不能賣的留了下來。十幾天后的菜湯卻沒有餿味,讓我這個搞物理的也解釋不透。我抄起大勺,一勺一勺的舀去,固體物附著在鍋壁上,我拿起鍋鏟鏟起來,鍋鏟的頭部已然磨成半圓形,把手也是斷后焊接上的。隨著鏟子的一聲聲刮蹭,往日我炒菜母親燒火的情景浮現眼前,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劈哩啪啦打在鍋臺,濺在我的衣上。
母親住不慣樓房,她住在東廂房,東廂房的右側木門好象一直在長,請木匠鋸了好幾次,這不又拖地了,里間大床上已不見了母親整潔的被褥,只在床邊的桌上靜靜地躺著一具神龕,龕內的銅佛披著早已變白的紅布。我曾建議讓央視鑒寶專家鑒定一下銅佛的年代,為此被母親罵個狗血噴頭,至今仍心有余悸。龕前香爐內香灰溢了出來,散落在桌面上,神佛猶在,誰人上香!
三間西廂房沒有設門,全敞的。目的是為了方便放家具和車輛等雜物,家里早已不種地了,但農具依然被整齊地擺放在那兒。南間是預備廚房,有一些菜在這里被加工成半成品,再送入東廂房最南間的主廚房內。中間放著大石臼、自行車、腳踏三輪、電動車、平板車、梯子,我替母親再次用手一一撫摸它們。北間是大黑的住所,北墻邊堆放著一千多只煤球,母親買的這些煤球夠她用上三、四個冬天。院子的東南角是可以隨時使用的洗澡間,西南角則是水廁。
走進主房大廳,迎面桌上擺放父母的遺像。父親面無表情,母親依然微笑著,仿佛永遠也不會離開我。我走上前去,用布輕輕擦拭并沒有灰塵的鏡框。大廳內他們?吹牟孰姴灰娏耍L長的聯邦椅沒了,飯桌也沒了,只剩下幾把椅子茫然地立著,母親在時它們總是整齊地列在飯桌兩旁,父親臥在聯邦椅里看電視。電話筒離開了主機歪斜在地上。通往二樓房間的旋梯就在正廳偏東一點,這是我平生第一次回老家不上二樓自己的臥室。
我帶上大門,左手拎起紙錢,右肩扛著鐵鍬去上墳。遠離大門的的兩側有兩大堆各種干樹枝組成的柴垛,那是母親平時到處撿來燒火用的,一年也用不完。田野的陽光格外明媚,暖風吹彎了墨綠的麥苗,吹到我的臉上,眼睛迷迷糊糊,大腦昏昏沉沉的。母親的新墳在曠野中顯得格外高大,新墳表層已被曬成白色,幾棵嫩綠的野草從墳里鉆出來,眼前的這一切不得不讓我承認這個現實:母親真的撇下我而去了。我跪在母親墳前劃了個圈,缺口向著墳,先從袋子里倒出一堆散的紙錢,又拿出一個袋子,倒出用金紙疊的散的紙錢,再掏出十幾串用線串好的串子錢、用金紙串好的串子錢,最后拿出兩打印制的紙幣:一打面值1000元、一打面值50元。我劃著一根火柴,燃向圈內的紙錢,風吹的火苗呼呼作響,竟然沒有一張紙幣被風帶走!我失聲地對母親說:娘,你拾錢!用完就托夢給我,我再疊。上次給你燒的衣服夠不夠穿?棉被夠不夠蓋?你的高血壓還犯不犯?那間可有”非洛地平”、”倍他樂克”片?如果沒有,我就定期給你燒一些,可別忘了要按時吃藥啊。你雖養有三子二女,可弟弟妹妹心太粗,凡事都是我替你想著,一件不想著一件也做不成啊,你到了那間可怎么辦!那兒有沒有電視看?你住哪兒?大黑可是找你去了?可別再用柴草大鍋了,那間也沒人給你燒火啊。你要是再突發心臟病,又有誰能及時送你去醫院?父親身體也不好,他也沒有力氣啊……
我鎖上老家的大門,向車子走去,花貓依然瞪圓了眼睛,追隨著我的身影,我帶上車門的瞬間,從花貓的眼睛里感到一絲無助。這是誰家的花貓呀?還不趕緊回家!車子漸行漸遠,遠處的老家房子、樹木開始模糊,沒了父母的成人如同沒人疼養的孩童般孤苦伶仃,“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再過一小時,就回到鋼筋混凝土筑起的城堡世界了,開始彼此匆匆過皺著眉心、鄰居十年,不知對門住何人的城市生活。老家無人居住,我沒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兒時光屁股在村里大水坑內嬉戲,因為用墨水瓶釣魚誤了農活,被父親追打,尋找各種能吃的野果:春天的榆錢、夏天的桑椹、秋天的毛草根、玉米桿子,冬天的晚上和小朋友們一起捉迷藏忘了回家,母親滿村大聲呼喚我的小名,并在名前拉上一長長的”小”音,暑天晚上和大人們搬著木凳一起看露天電影,聽民間藝人說琴書,藝人說書前那轉軸撥弦之音癢癢的,至今仍回響在耳邊……這鄉音、這飲食習慣,還有那暮色四合、田間泥路、柳絮迎風、屋頂裊裊炊煙,連同村邊那棵歪柳樹,甚至老少爺們喜怒衷樂的表情,都深深地刻錄進我生命的年輪里,無法消去,且歷久彌新。這次返城僅僅是回家這個機械振動一個運動周期的結束,城市中匆匆行走時耳際的一句鄉音、小飯店里的一道家鄉菜肴、菜場里頭頂方巾酷似母親的身影、音像店里偶然飄出那勾人魂魄的琴書,都會成為下次回家的開始,反反復復,直到我能真正回到母親身邊。
副駕上的女兒全程木然地經歷著這一切,城市長大的她全然不知:她的奶奶已然離她而去,且再不回來;憨厚的父親為何要執拗地回一個無人給他說說話的老家!
突然想起一個事實:那大花貓不是鄰居家的,而是母親身邊地位僅次于大黑的家庭成員之一。我平時由于大黑的存在,忽略了花貓的忠誠。人生中經常會發生因為身影高大的”大黑”,從而忽視了對自己一樣忠貞的”花貓”。幸運的是:大黑的消失,終于讓我覺察到花貓的存在;遺憾的是:多數人至死都感覺不到自己身邊地位卑微的”花貓”!盡管它們對主人一樣赤膽忠心!前天我夢到大花貓那憂郁的'圓眼、到處流浪的身影,沒了主人的呵護、大黑的陪伴,被惡狗肆意追逐,絕望地哀嚎,淚水浸濕了我的枕巾……
(二)
近乎一年沒有回老家了,回家對我來說顯得遙遠而沒有情趣。因為在那里除了哥哥、姐姐和嫂嫂們,剩下的是爸媽孤孤零零的墳;丶业母杏X讓人酸痛和無奈。
在一次貪玩中,一位好心的網友偶然發來一首充滿著母愛的歌———常回家看看,那動聽而飽含著親情的音符撥動了我塵封的心弦,我陶醉在濃濃的音樂情感中,感受著母愛帶來的歡樂。不知不覺音樂結束了,一顆急切渴望回家的心直亂跳,我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回家了。
在我踏上崎嶇回家之途中,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句句熱情的話語,讓我零亂的心充滿了溫情,家鄉人那種淳樸和憨厚無不讓人敬畏。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串串金黃的玉米穗;一簇簇被各種樹木緊裹的村舍,偶爾裊煙縷縷;身后清澈的河水湍流不息,一群群小魚歡快地嬉戲,這場景可謂是一幅美麗的家鄉山水畫,我的心情慢慢開朗起來。
家離我越來越近了,心象離弦的箭,真想快點走進家里。拐過了一個山嘴,我看到了家,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爸媽那孤零零的墳映入了我的眼底,我停下了走進家的腳步,呆呆地望著那長滿野草的墳墓,我的眼眼濕潤了。我依稀看到了爸媽那蹣跚的背影、那痛苦的表情和流著淚花的面孔,我的心象刀割一樣難受,真不知如何是好。當哥哥喊著我的名字時,我才回過神來,難為情地進了家門。在家里,我和哥嫂們閑聊了一會,怎么也坐不住了,一個人溜出了家門,來到了離家很近的爸媽墳前。墳頭上布滿了枯萎的小草,顯得很荒涼,我的心翻江倒海似的痛,不知什么時候,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我似乎聽到了媽媽在病痛中呻吟的聲音,聽到了她老人家臨終前的叮嚀,聽到了……
我的心被折磨得痛苦極了,什么事情對我來說覺得都不重要了,我不停地問自己,人活著是為了什么?難道僅僅是事業、愛情和金錢嗎?不,還有那份更重要的養育之愛,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母愛,它勝過了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我緊緊地握住爸媽墳前那棵自己親手栽培的松柏,望著在風中搖擺的枝葉,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這棵蒼翠挺拔的大樹,日夜守候在爸媽墳前,用寬闊的胸懷和長長的雙臂為老人家遮風擋雨,伴隨著他們成長?蛇@一切都已成為夢,只好任這顆傷悲的心,疼痛著、流淚著、心碎著。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起床了,天空還下著雨,在家呆了一天的我又要返回工作崗位了。臨別前,我冒著細雨再一次來到爸媽墳前,為他們祈禱著。此時,我的眼睛和臉濕濕的,分不清是悲哀的雨還是傷心的淚。
回家,讓我重新接受了一次心靈洗滌,給我了無限遐想和思念。回家,我愛上了回家,因為那是我熱戀的故鄉,有爸媽的墳在那里。
(三)
夜晚,華燈初上,燈火通明,車水馬龍;馬路兩邊,霓虹燈爭奇斗艷,光芒萬丈;遠處,探照燈的頭四處轉動,仿佛,沒有什么地方是它照不到的。這座城,真真正正的是不夜城呢。
“那如墨池般墨黑的天幕了,那明月那閃星早已離我遠去了哈”身處24樓的君怡輕倚著窗臺,看著那燈火通明的不夜城,嘴里輕喃。
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看著那爭奇斗艷的霓虹,看著那經由玻璃幕墻折射出來的光,一股莫名的煩躁從君怡心中升起。
“唉”輕嘆一口氣。君怡離開窗邊,把自己扔進沙發,慢慢的平息著那股莫名的煩躁?,煩躁沒平息下,一種悵然若失,無目標的迷茫又自心底生出,一下一下的撩撥著君怡的神經。
“我從大山走出來,來到這座人人羨慕的所謂的大城市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君怡無意識的輕問。可,回應她的只有無邊的寂靜與孤獨。偌大的房間中,只有空氣與之相伴。
思緒回到十年前。
“村長,村長,娃,娃,給咱長臉了”村東頭的老李叔一路小跑,跑到村長家,氣喘吁吁的對村長說。
“咋子情況,你慢慢說,說清楚!贝彘L邊給老李叔倒水邊問。
“君怡,君怡考上大學了,是大城市里的大學呢,咱村里終于也出大學生了呢”老李頭喝了口水平息了下氣息,馬上說,語氣中無不透露出他此時的驕傲。
“好!好!我就知道這娃是有出息的!贝彘L笑著說。
君怡聽到這件事時,立馬跑到了爸爸的墳前。
“爸,你聽到了么,我考上了,我終于可以出大山了,我要去找那個理由,那個媽媽離開我們的理由……”
原來,君怡的爸爸是村里唯一的教師,君怡的媽媽是從大城市來的支教老師,26年前來到這個小山村內,與君怡爸爸結合,生下君怡6年后,終忍受不了這大山的清苦,拋下他們父女,獨自走了。
“君怡,媽媽走了,媽媽對不起你,你要好好的努力,一定要走出這個大山,外面的世界,是十分精彩的!边@是君怡媽媽離開時對君怡說的最后一句話。
這十幾年來,媽媽的樣子已然模糊,當初苦苦哀求媽媽不要走的自己也已長大,但,唯一不變的就是想走出去的決心,想去看看媽媽口中的那個精彩的世界……
但,現在,身處在這車水馬龍中,君怡,又疑惑了,失去了原來一心想要出來的目標,自己的人生還剩什么……
寧靜的午后,陽光灑在小溪上,光影交換中,水光粼粼,水底的魚兒,清晰可見;溪邊,幾個孩童光著腳,在溪邊嬉戲。
君怡看著這幅照片,思緒飛轉,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君怡所在的小山村,雖封閉落后,但人們淳樸善良,環境清新炫美。君怡猶記得小時,自己最喜歡的就是:夏日的午后,赤腳在水中嬉戲,任魚兒和清澈涼爽的溪水,從腳趾間劃過;累了,就倚在溪邊的樹下,看同村的嬸嬸們在村邊的洗衣石上洗衣,溪水流過,滌凈衣服,洗去一身的疲勞……
當時的自己,有夢想,有寧靜,雖條件艱苦,但,卻生活充實。君怡在心里暗想,甚至都開始羨慕起當時的自己了。
“現在,我有房,有工作,可,我卻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君怡輕喃,“最珍貴的……”
“對,最珍貴的……”
君怡飛快起身,嘴角輕揚,心里的壓抑與迷惘早已煙消云散了。
“我,終于找回了自我”
第二日,君怡辭去了工作,賣掉了車房,買了一張回家的票。
朋友們都覺得不可思議,盡力挽留,可,君怡歸心已定。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我堅信,我想要的是我記憶中的美好,而,不是現在我處的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君怡對身邊的朋友解釋說。
火車上,君怡看著窗外飛馳的景色,一顆心,終于回歸了平靜,就像一顆種子,終于找到了屬于他的那片沃土。
前方,那片向日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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