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豌豆

在五月的田野里,我又看到了野豌豆的身影,是在路邊的荒草叢中,它們長得也很旺盛,而且已經開花結莢了,小花為紫紅色馬蹄鐵形,有耳有爪。無意中看到了鄉間的野豌豆,我的思緒便走進了童年時光的麥田和野豌豆。

野豌豆喜歡生在麥田中,它可高達一米,羽狀復葉密密。開春后,麥子長野豌豆也長,麥子長多高,它就跟著長多高。它的卷須很多,極像左旋的微型彈簧,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在麥稈上。野豌豆是兔子最愛吃的一種草,孩童時外出打兔草,每當我和小伙伴們走過麥田時,望著那綠茵茵的野豌豆眼饞,因生產隊里有規定,麥田是不準打兔羊草的孩童們涉足的,怕孩童們下田踏壞麥苗。

野豌豆也是一種中藥,具有發汗除濕、活血止痛等功效。野豌豆,又名草藤、鐵砂、鳥喙豆和蕎蕎籽,本屬約有200多種。明代徐光啟,在《農政全書》的“救荒本草”里,就寫到野豌豆,并繪有全草圖。書上寫:野豌豆:“救饑,采角煮食或收取豆煮食,或磨面制造食用,與家豆同。”

進入四月,天氣轉暖,麥苗開始竄枝拔節時,野豌豆也越爬越高,它們也急急忙忙爭分奪秒地瘋長。四月底,麥子長高了,孩童們偷偷地鉆進麥田拔野豌豆喂兔子,就不易被發現。于是,麥田就成了孩童們的樂園,麥田里野豌豆真多,我們小心翼翼一棵一棵地拔著,生怕碰壞了麥苗。鮮嫩的野豌豆秧子水淋淋的,是兔子最愛的美食,肉兔吃了長膘,下崽的母兔吃了生奶。此時的麥田一碧萬頃,置身于這綠浪翻滾的原野,嗅著大地和麥苗那清香甜美的氣息,吮吸著江南原野春天的新鮮空氣,我們在麥田的懷抱里流連忘返。

五月,天氣漸漸燥熱,麥子揚花了,野豌豆也不甘示弱地爬上了麥尖,它們開花結莢了。莢果長約30毫米,闊約6毫米,自下而上次第開花結莢。到了五月中下旬,野豌豆的莢果長得十分飽滿了,此時拔野豌豆一舉兩得,青色的莢果摘下后煮熟了能飽口福,鮮嫩的.野豌豆又甜又香,在那些物質匱乏的年代,野豌豆成了孩童們不可多得的消閑佳品,秧子照樣可喂兔子。等到麥子黃時,野豌豆也老了,黑色的莢果內有多顆鐵砂似的種子,如微型獵槍一般。麥子待割時,野豌豆的莢果就搶先一步炸裂,射一批子彈到地里,潛伏下來,等待秋后播麥期,與麥同生。狡猾的野豌豆,并不把子彈全部打光,留下精銳,等麥收脫粒時,蓄勢待發。到那時,麥子與野豌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患難與共,粉身碎骨,同磨在粉中。說來也怪,混有野豌豆的新麥面,卻有一種異樣的豆香。

在麥子還未收割前,是搶摘野豌豆的最佳時機,家里的大人們也會悄悄地給自家的孩子咬耳朵,讓他們抓緊去摘野豌豆。其實,不用大人關照,孩子們摘野豌豆都很積極。我們三五成群地鉆進麥田,大家都往野豌豆多的地方跑,老嫩豌豆莢都摘,摘回家后再將老嫩分開。嫩豆莢煮著吃,老豆莢攤在籩里曬干后揉出黑色的子粒,然后磨成粉摻在麥面里,無論是烙餅、搟面條、蒸饅頭等都很好吃,而且別有風味。在那些鬧饑荒的年月里,人們瓜菜代飯,樹皮草根都吃,野豌豆面也算是上等食品了,野豌豆助人度難關功不可沒。

記憶里63年夏天,我小升初赴無錫縣中學趕考時,家里為我準備的午飯就是摻了野豌豆面的饅頭,饅頭餡不是豆沙或豬肉而是咸菜。我早飯就是吃的這饅頭和粥,另外又帶了八個饅頭當午飯,午飯是饅頭加白開水,我吃得很香,一頓吃了五個饅頭,剩下的三個饅頭,下午考完試當了點心。說來也巧,那天吃了有野豌豆面做的饅頭,我考出了好成績,我是初中所有錄取考生中的前十名。因此,幾十年過去了,我對野豌豆的記憶仍是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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