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再重來散文
列車緩緩地走了，把我們的距離越拉越遠。站臺上留下你孤獨的身影。相見時難別亦難，二十年后的今天，當再次聽到你那一聲呼喚，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隱隱感覺到，這次的呼喚是那樣的陌生，好像中間隔了一層薄薄的霧。
是什么使我們變得如此陌生？是長久的分別，還是歲月已經在我們臉上刻畫了無法改變的現實，亦或是生活在我們肩上承載了一份沉重的責任？當你匆忙把飲料食品遞給我的剎那，觸摸到的是你微微顫抖的手。我不敢直視你的目光，我怕，我好怕撞擊你那熾熱的眼神。當年就是這樣的眼神，讓我不知所措，讓我迷離，讓我有了青春萌動和那朦朧的愛，而這一切又成了遙不可及和久遠的夢。“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穿過時空隧道，二十年光陰，像流水般在我心頭漫過。又一次的分別，這一別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能相見。也許遙遙無期，也許再也沒有也許。臨別時，我不忍心向窗外再瞅你一眼，但是，我能感覺到，你那渴盼的眼神和那欲說還休的心境。
列車在蒼茫的大地上疾馳。一座座城市，一幢幢樓房，一個個村莊，一排排林木，就這樣被列車檢閱又很快被淡忘，帶不走的是此時我復雜的心情。春天的腳步姍姍來遲，稀落的綠色，沖淡了節令的詩意。到處是排遣不散的荒蕪，風沙肆無忌憚無孔不入，越來越沙化的土地和那被沙土深埋在地里的植被，在低低地哭泣。此時，我的心也和著這翻卷的氣候，在列車那轟鳴聲中，此起彼伏。眼前總是浮現出那張棱角分明的面龐。就是這張曾經稚氣的臉，深深印在我的腦海，形成一個永恒的定影，甚至于多少年后的今天，當一個成熟穩健的中年男子站在面前時，我的眼睛竟掠過一絲淡淡的驚異。歲月帶走的是稚氣，帶不走的是那種定格了的.炯炯眼神，還有那種熟悉的溫柔多情。我看見，一雙成熟的眼寫滿了愛意，只是，好像在愛的底色上，還隱隱寫上了絲絲不易察覺的憂郁。透過這憂郁，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校園外那條幽靜的林蔭路，那深秋的季節，你和我默默地走著，片片落葉飛舞著，訴說著別離。你拾起一片葉子，喃喃地說：“葉子，我不想失去你，我很愛你，你為什么就不肯接受我？”是呀，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時候，我的冷漠和矜持，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你。記得一次我病了，你買東西來看我，我并沒有被你那關切的眼神所打動，甚至嘲笑你自作多情；一次大家到水庫游玩，你冒著危險去水里摸魚，當你把親自摸來的魚給我時，面對你滿臉的喜悅，我卻冷若冰霜；一次……。我不肯接受你的愛，你的情卻一次次留在了心里。現在一切恍如昨日，坐在奔馳的列車上，一幕幕往事像過眼煙云在我腦海里浮現。我微閉雙眼，想把守著一道心靈的大門，怕睜開眼睛的瞬間，你就會從我的記憶里溜掉。
你知道嗎？當你開車和同學們來接我的時候，我多想和你擁抱一下。可是，我只是和你輕輕地握了握手。我的手是冰涼的。是的，冰涼的，和當年的手一樣的冰涼。你看了我一眼，既關切又心痛。繼而你微微地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都二十年了，你的手還是這樣的涼。我苦笑了一下，說：“因為我是冰。”然而，這次你卻沒有像當年那樣說：“如果你是冰，我會將你融化。”你認為我是塊朽木，朽木是不可雕的。這多少有點令我失望。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在校園外那條幽靜的小路，你第一次抓住了我的手，敏感的我急忙把手抽了回來。你不甘心，再一次抓住我的手，緊緊地，唯恐稍一放松，就會從你的掌心跑掉。我的手是冰涼的，對你的愛也是冰冷的。你很痛苦，把我比喻成了朽木。其實，你不知道，不是我真的不近情意，是那時的我不懂得珍惜。
在前往酒店的路上，義、芝和我訴說著這二十年的變化。是啊，二十年了。過去張張青春靚麗的臉，已深淺不一地刻下了無數道痕跡；歲月的年輪已將我們磨練得更加成熟和沉穩。一向詼諧幽默的你，少了許多話。你的眼睛緊緊盯著前方，手很自如地握著方向盤，車鏡里，偶爾飄過你那憂怨而深邃的眼神。我知道你一定很累，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就是為了趕回來和我見上一面；更主要的是，二十年的心路歷程，怎堪追憶？我故作淡然地說，“這次出差純屬偶然，是跟企業來考察一個項目，事前并沒有思想準備。來了后才想到見你和同學們。”我不知道，我這樣的解釋想要說明什么，也許是怕你讀出了我心中隱藏的某種情愫……
你還記得我喜歡清凈，你選擇了一個很優雅的酒店。我們四個人圍坐在一起，你特別點了我愛吃的過油土豆片。連服務生都笑了，什么年代了，在這樣高檔的酒店，你竟然點這道低廉的菜。只有我知道，你是在找回那種感覺。然而，你可知道，愛是不會重來的……
那晚，大家相談勝歡，時間在不知不覺地悄悄溜走。后來你和義走了，我到了芝的家里。第二天一早，你開車來接我們去吃早點。在早餐店的單間，我和芝坐在一側，坐在桌子對面的你，一直在默默地注視著我。我分明感覺得到，你欲語還休，目光是那樣的溫柔。茶杯的霧氣在裊裊地彌散，我慌亂地躲避你的眼光，就像當年一樣。正是這種逃避，曾經深深的刺傷了你……
那時，你愛我，竟懷疑別人也愛我。一場戰爭爆發了，你被那個同學用吉他打傷了頭，同學們連夜送你到醫院，流血的傷口縫了好幾針。恰恰那天，我沒有在學校，當我得知后，并沒有因此而感動，看到你滿頭包扎著白色紗布，我竟然鄙夷地撇了你一眼，揚長而去。你并沒有責怪我的無情，知道我中午在校園外復習，你買了很多好吃的給我送來，讓我有了些許的感動;在植樹勞動中，你選擇一塊很精美的石頭，埋在樹下，許了心愿，要愛我一生一世。可我們終究沒有走到一起,無情的列車把我們天南地北地分開了，就像今天。
列車仍然在飛馳，我的思緒仍然在層層漣漪中蕩漾，就像那杯中的茶葉，慢慢的舒展、擴散、茶香彌散，回味無窮。其實，我們都知道，逝去的愛已經不可能再回來，往事如煙，隨風飄散，就像這車站，從起點說那是永恒，可從終點說那是短暫，讓我們彼此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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