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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孩抒情散文

時間:2019-05-24 20:18:29 抒情散文 我要投稿

狗孩抒情散文

  狗孩不會想到,他會死于那一雙白嫩的手。然而,他真的死了。他是被日本人殺害的.幾十年以后,已經沒有人再提起他,沒有人談論他,他身后無一兒半女,就像從來就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上,他消失得徹徹底底,無影無蹤。

狗孩抒情散文

  我是在一個偶然間發現了他。蔣云旺,在我的家譜上,他只是一個我并不熟悉的名字,他的名字太過普通,和我的祖父,曾祖父輩中的任何一個人一樣,靜靜地躺在那一張紙上。如果不是向父親問了一問,我不會知道,在我的爺爺的一輩中,這個人是被日本人殺害的。他不是烈士,不是功臣,什么也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個大字不識但溫和善良的人。一個當了一次“偵察兵”就被殺害的人。

  那時抗日戰爭時期,那個年代,‘逃難’是人的一次生存技能。至今,在村里偏僻的地方還有若干可供幾人到幾十人藏身的窯洞。1942年的某天,日本和偽軍到蔣家莊一帶。村里的人聽到遠處傳來的打聯絡的聲音,急急忙忙四處奔逃而去。在陰冷的,潮濕的逃難窯洞里,人們由恐慌而漸漸安靜。饑餓爬上心頭。雖然平日里在家中也沒有什么吃的,可相比在外面,家里總會找到一些充饑的東西。饑餓、饑餓,當恐懼漸漸淡化,饑餓抓撓著每個人的心。回家,成了人們的唯一心愿。可日本人走了沒有?走了多遠?會折返回來嗎?窯洞里的人互相看看,誰也不敢冒險。只要抓住,日本人都會拿槍頂著去找八路軍。可誰敢去找,誰又會敢犯眾怒又找八路軍呢?村子里面可沒有一個漢奸。倘若抓住了,寧死不屈能干那缺德的事。我們可不能做丟臉的人。為了不被日本人抓了,只能忍忍,再忍忍。

  天近晌午,孩子們餓的只能拽住娘的衣襟,都噘嘴了。有老人已經餓昏了,畢竟出來時間長了,水也沒喝一口,怎么辦?大家互相看看,可是就沒有人敢站出來打探一下消息。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多人坐不住了。窯洞里有些騷動。有人甚至說,死,也不做餓死鬼。或許,日本日不會殺人呢?可誰敢去嘗試呢?有家有口的,不敢去冒險。誰去呢?

  云旺躲在一個角落里,他大病初愈,長期生病,少吃沒喝的,他生了疥瘡。他在這幾天已經痊愈。只是渾身退了一層皮,那模樣,竟有些斯文了。雖然,他連自己名字也不認識,還有些虛弱。可乍一看,身上也有一些文化人的氣質。他和村里的啞巴是無牽無掛的人。其他人大家已經拖兒帶女的了。他,啞巴正是二十出頭,腿腳利索著呢。

  窯洞里安靜下來了,沒有人提出讓誰出去,因為出去,可能會回不來。半個月前,村里的木匠因為沒趕上躲避,被日本人殺了。今天,誰也不敢先回村子。大家悄悄地聽,外面有沒有任何聲音。連風聲也沒有了。村子里的牛、馬、雞、狗,但凡會發出聲音的動物,如今,都學會了禁聲。這可怕的死寂,這動亂會感染到任何一個有生命的活物。

  靜靜地等待,等待……

  小孩又開始了躁動,人們干渴的只能咽唾沫。外面很安靜,可怕的安靜之后,狗孩和啞巴終于探頭揮腦地出去了。向前一步,左看看,右看看,再往前一步,他小心翼翼,仿佛做賊一樣。一米,再向前一步,他們終于回到了村子里。村子里一樣安靜,什么聲音也沒有,探頭探腦回去,院子里悄無聲音,他們回來了,除了屋子里被洗劫一空,那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東西幾乎沒有了。好在,人,還是平安的。沒有一個人出事,大家心里又踏實了。

  轉眼,春節到了,日本人依舊常來到在上司的村口。一個叫“券口”地方。聽說日本人竟然要設哨。天吶,這可怎么辦,在村子不到五里處居然有了日本人,大家更是惶恐,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辦,這年,能過嗎?

  雖然如此,春節到了,各家各戶把藏起來的一點點面找出來,做一些面吃。有的人家還包了幾個餃子。可當人們把餃子下到鍋里面,又聽到了打聯絡的聲音,大家趕忙拖兒帶女出逃,任那幾個餃子在鍋里翻滾,該拿的,能拿得動的,必經帶走,否則回來什么也沒有了。

  這是一個凄慘的春節。大家又一次逃難,回來是什么情形,誰也不知道。這年月,活下去,真難。村莊早已疲憊不堪,幾次三番折騰,村里也無油水可撈。可再窮,那也是自己的家啊。村子里的人僥幸逃脫幾次后,對日本人的路數似乎也摸清了。知己知彼,心里終歸有了點底,搶吧,反正啥呀沒有,只要人跑得快,總歸逃了一次又一次。

  同樣的出逃,但天寒地凍,那逃難的窯洞和外面也差不了多少,雖然僅有的鋪蓋也拿上了,可這里不敢生火,還是出奇的冷,北方的冬天,冷風刺骨。

  回家,回家。

  有了上次的經驗,狗孩和啞巴這次膽更壯了。還是他們倆個,出去探查一看。他們悄悄地從逃難的窯洞里回到了村子里,村子里和上次一樣,看來,鬼子已經走了。可這鬼子真的撤走了嗎?到底在上司住下了沒有?狗孩的心里有了一個膽大的舉動,去看看,替鄉親們看看。反正自己啥也沒有,就算抓住,一個老百姓,怕什么呀。他和啞巴一比劃,啞巴搖搖頭不去,啞巴比劃了一下殺頭的動作,口中嗚嗚有聲。

  “不行,咱去看看”狗孩對啞巴說,“村子里就咱倆干掛,咱不去誰去,咱樓院也有一個八路軍,他們和咱們一樣”狗孩連說帶比劃,直到最后,啞巴終于點了點頭。

  從村子到上司并沒有多遠,他們不用半小時就到了上司村口。近了,近了,狗孩看到了村口有崗哨,正當他們要細看,上面也看到了他們。狗孩一驚,哎呀,不對,日本家。

  他心里一驚,一拽啞巴,想飛跑回去,可雙腿卻不聽使喚了,沉得竟無法走路了,先前心里想的飛跑回去報信的想法根本實現不了。槍聲響了,啞巴跑了,狗孩卻一步也動不了了,他耳朵太好了,他聽到了喊叫聲:“再跑就開槍了”,他邁不開步子,軟軟的癱在了地上。

  他被幾個人圍住,審問。

  “是不是八路軍?”狗孩搖搖頭,他說:“不,不,不,不是。”可跟著日本人來的偽軍卻不信,長得斯斯文文,一看就不是受苦人。

  “伸出手來”有人吼道。狗孩戰戰兢兢地把手伸了出來。

  “細皮嫩肉,不是八路,就是游擊隊。”有人說。

  “八路在哪里,說了,免得受疼。”

  “我真的不知道啊!”狗孩戰栗著,語氣里帶著哭聲。

  “我就是個種地的。”

  ……

  可是,沒有人相信他,種地人的手是粗糙的,有厚厚的繭,一雙白凈的手,是握筆的。

  風在嘶吼,伴隨著腳踢手打,甚至刀扎。

  很快,狗孩就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死硬貨,給他一刀。”有人說道。

  血,流了一地,狗孩倒下了,奄奄一息。

  打累了,看看也沒有審出結果,那五六個日偽軍走了,罵罵咧咧,心滿意足。

  啞巴在這遠處的蒿草里,看到了這驚悚的一幕。

  敵人走了,啞巴悄悄挨過來,把狗孩背回了家。

  我合上家譜,蔣云旺,這個名字瞬間高大起來,他是我本家的一個爺爺,他死了,就因為手太白嫩了,死了,他連個民兵都不是,可他卻實實在在做了一回偵察兵。許多年之后,就連這個故事也將會被人遺忘。

  誰會想起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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