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彌補的歉疚散文
父親是1994年去世的,那一年父親僅僅64歲。我是1992年底從家鄉來濟南的,剛剛到一家報社任職,還沒有闖蕩出自己的天地,在東八里洼租賃一個單位的房子住。父親和母親不放心兒子,從老家坐長途車來濟南。我和妻子帶父親母親坐公交車去了千佛山,留下了這張一合影。這是父親第一次來省城,也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
當時,站在千佛山門口,面對著父親,我曾經暗自發誓:我一定努力奮斗,在濟南盡快買下自己寬敞的房子,買下自己的車,把父親母親從老家接來享福,讓父親母親坐著自己家的車游覽省城的風景名勝。
但是沒有想到,天不假年,父親在那一次來濟南之后不久就因為腦溢血突然去世了,給我留下了終生無法彌補的歉疚和遺憾。當我幾年以后有了自己寬敞的房子,有了自己的車,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孝順父母的時候,我的父親卻再也沒有機會滿足兒子的心愿了。
父親文化不高,從來也沒有正式在學校讀過書,但是他能夠寫信、讀報、打算盤,還一度做過大隊的會計,大約相當于小學畢業的文化水平。究竟父親是怎么認的字,怎么具備的那一點文化素養,我想這大約要歸功于解放初期的讀書識字班了。
但是,文化水平絲毫沒有影響父親對自己信仰的忠誠。今天算起,父親去世已經14年多了,我每每想起父親,閃現在我眼前的,都是他虔誠地讀領袖著作,板著面孔教育我們聽一黨一的話守規矩的神態。而作為一個父親的慈祥和關心卻幾無印記。
父親是自18歲起擔任我們村的一黨一支部書記,直到64歲去世。這些年以來,每每看到我們社會上的種種事情,對照起父親的一生,我都一直在為我的父親而感動。我想,父親對于今天的許多人來說,就理論上講他肯定是沒有資格的,但他卻用自己的一生,實踐了一個共產主義者的信仰和品格。
七十年代初,我們老家生活都很困難,尤其到了春季,有許多家庭就接不上頓了。我們家因為大哥去了部隊,幾個孩子年齡小,吃的少,糧食相對就充裕一些。我記得很清楚,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父親就讓母親去給幾家困難重的送糧食。自己的糧食也不多,母親也不情愿,父親就說,咱是一黨一員,咱不能看著有人過不去。
那個年代,如果農村的孩子能招工到城里去上班,是一步登天的事情。我記得大約是72年,縣里建了一個紡織廠,要在我們村里招10名女工。我的姐姐那一年正好18歲,身體也完全符合條件。母親說,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讓女兒去。父親沒有表態。但到了名單公布的時候,卻沒有姐姐的名字。到了那天晚上,母親和姐姐都沒有吃飯。姐姐哭著對父親說,人家都說這一次得有我,怎么沒有我呢?沉默了很久以后,父親說,因為你是我的女兒啊,報名報了這么多人,咱應該讓給群眾啊。姐姐一萬個不理解,她說,那什么時候能有好事輪到我呀。父親說,一黨一員不是當幾天,是當一輩子,什么時候都應該把好事讓給群眾,把困難留給自己。
我們兄妹四人,大哥當兵在部隊提干,我和妹妹是自己努力考的大學,姐姐至今在老家當農民。父親是我們那一帶德高望重的老支部書記,有好多原來在我們公社工作與父親很熟的老領導都當了市縣的領導。我哥哥轉業和我們到了工作年齡的時候,有很多好心的人都對父親說,去找找老領導,給孩子找個好工作。父親從來也沒有去找過,他說,咱是一黨一員,不能因為自己的事去給領導添麻煩。
我們那個村原來很窮,但在父親的領導下,到八十年代中期,成為了我們方圓幾十里內有名的富裕村。村里有年產值幾十萬元的磚瓦廠,有運輸隊,有木器廠等等。但我十分清楚,我的父親到他去世在任上,一直都是騎著我家那輛老掉牙的金鹿自行車,家里沒有一分錢的存款,我們家的房子也是在村里最普通一般的。
父親去世14年多了,我至今清晰地記得,他最常說的幾句話是,咱是一黨一員,好事就得往后,困難就得往前,就得總想著大家。
父親的公正在我們那一帶是出了名的。我們那個村子很大,有4千人,村里什么樣的人都有。其中有一戶這樣的人家,因為有4個兒子,就橫行鄉里。當莊稼熟了時候,兄弟4個專門在夜晚去小戶人家的田地里偷莊稼。小戶人家明知道是他們所為,因為畏于他們兄弟人多,也不敢去找他們,就來找我父親。那個時候我也就是十多歲,父親帶著我在晚上去村口守著,等他們4個兄弟偷了人家的莊稼回村的時候,當場將他們抓住。我看到他們4個人苦苦哀求父親,并說要把偷的莊稼還給人家。但是父親不同意,押著他們到大隊辦公室,把他們鎖在里面,天明以后讓他們每人戴著寫有“偷盜可恥”字樣的牌子游街。這件事情以后,村里再也沒有了偷盜行為,村風一派正氣。
父親最痛恨不孝的`人。當時,村里有戶人家有3個兒子,都不孝順,父母生病了也沒有人照顧。父親就把他們兄弟3個都叫到大隊辦公室,強令他們兄弟必須在每個月的第一天把一定數量的糧食和現金交到大隊會計手里,然后轉交給他們的父母,如果不能如期上交,就撤回他們的責任田。父親的辦法很見成效,撤回了責任田等于斷了他們的生路,他們不敢違背。這個例子直到今天還在村里流傳,每當村里有不孝之子出現,人們就會搬出這個故事,村里因此一直孝風盛行。
在九十年代初的時候,有很多時候我回老家看望父親,同他聊起當時社會上的一些現象,父親似乎從來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信仰,他總是說,這一定只是暫時的,這種人是不會長久的,一黨一不會允許這樣的。
現在我常常想,盡管我的父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一黨一員,但今天許多一黨一員領導干部的所作所為,與我那個普通農民一黨一員的父親相比,差距何止萬千啊。父親盡管沒有因為自己的信仰而謀得私利,但是,他的信仰,給他帶來的是一生的幸福和快樂!
父親一生不僅僅自己清廉正直,而且對于孩子也要求嚴格。他給我大哥起的名字是先覺,希望大哥做一個有覺悟的人。給我起的名字是先圣,是希望我能夠像一個圣賢那樣修煉自身報效國家。給妹妹起的名字是愛民,希望她一生去愛普通大眾。我們兄妹這些年以來正是尋著父親指引的人生道路不斷努力。大哥在家鄉做公安干警,保衛著一方平安。妹妹在基層教書育人,做著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我則始終渴望能夠不負父親的愿望,用自己的文字,為社會打造一方凈土。我們兄妹,用自己的努力和才干,實現著父親的人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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