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在高原散文
在我的家鄉陜北黃土高原上,人們把一種吃食叫做炸油糕。提起炸油糕,就不得不要說說兩種農作物——黃芥和軟糜子。
每當盛夏時節,家鄉的山坡上、溝洼里,到處長滿了綠油油、金燦燦、大片大片的黃芥苗。那景色,起先是一塊塊碩大的綠色綢緞,等到黃芥花開了,仿佛給一塊塊綠色的鍛面上染了一層耀眼的金黃色。人若走近黃芥地,晨風吹過,千萬朵綻放的小黃花兒散發出陣陣清香,那些嗡嗡吟唱的小蜜蜂,還有成雙成對的花蝴蝶,它們或翩翩起舞、或停留在鮮嫩的小黃花上,讓人如臨仙境,倍感神爽!
黃芥是芥菜油菜型植物。植株高大,株枝分散,主根發達,花開黃色,籽實若小米般大小,呈黃色或黃綠色,生食有辛辣味兒。
黃芥廣泛分布于陜西、甘肅、青海、內蒙和山西等高原地區,是高原人主要的食用油來源之一。
黃芥油具有質憂、色亮、味美、食香和適口性好等特點,因其富含特殊的脂肪酸,生長適應性強,且耐寒、耐旱、耐貧、產量高和含油量高等優勢,已經成為山區農民普遍種植的經濟作物。
軟糜子是一種一年生草本植物,葉子呈線條狀,籽實淡黃色,脫殼后叫軟黃米,比小米大一至兩倍,煮熟后有黏性。是一種重要的糧食作物,籽實可以釀造“黃酒”,磨成面粉后可做糕吃。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經常在寒冬臘月里把軟糜子背到村口的碾子上,趕著老黃牛把一袋袋晾干的軟糜子碾壓成金黃金黃的軟黃米,回家淘好軟黃米后,再在石磨上把軟黃米磨成面粉,給我們蒸出來炸糕吃。
炸油糕,首先取適量的軟黃米面粉倒入釉黑的瓷盆里,加入適量的溫水,雙手將面粉拌成半干半濕狀,而后再均勻地把它們撒到架在大鐵鍋里的籠篳子的籠布上,蓋住鍋蓋蒸熟。把蒸熟的素糕起鍋后倒進大盆里揉搓,再倒在案板上揉成圓柱狀。沒有一定力氣的人是揉不出好素糕來的,即便是年輕的后生們,這道工序下來也會累出滿頭的大汗。
這時候,母親拿出一根長長的細繩線,一頭咬在嘴里,一頭拿在手上,將一段素糕卷兒放在小臂的內側上,在素糕卷兒上繞一圈細線,以牙咬、手拉的合力將一塊薄厚均勻的素糕片勒落到案板上。再用手稍作拿捏,圓圓的形狀就更好看了。
夾一塊素糕片兒輕輕地放進煮沸的黃芥油鍋里,“滋溜”一聲,那一塊塊又圓又薄的素糕片兒在沸騰的油浪中煎炸著,撲鼻的香味頓時濃郁地充滿了土窯洞!母親用一雙竹筷子輕輕地翻動著糕片兒,等到糕片兒上下兩面都被炸成了金黃色,把它們一一從油鍋里撈出來,放到盤子里,真正意義上的炸油糕便做好了。
母親把第一塊炸油糕向灶臺上、窯洞的門外頭,分別撲撒幾小塊,以示敬“灶神”和敬天地,顯得很敬畏很莊重的`樣子。而后才把一塊塊油糕按照老人、小孩、大人的次序,依次盛到碗里,一一給我們遞到手中,供全家人享用。
吃第一口炸油糕,那爽脆的表層、黏軟的糕肉,滿嘴的香甜——簡直是無以言表!
在陜北,吃油糕是很有講究的。首先是年三十二的早飯必吃炸油糕,寓意著年年步步高升的意思。其次是在秋收時節,農民們把收割回來的糜子和谷子在場上打完,當天,把左鄰右舍們叫到家里來吃一頓油糕粉湯飯、喝一頓燒酒,祭天地、慶祝收,表示感恩。再就是家里來了親戚客人、兒女嫁娶等,都要吃一頓炸油糕——表示抬舉人和祝福子女婚后的生活“芝麻開花節節高”!
油糕吃多了不容易消化,但很耐餓。這和吃肉一樣,因人而異,是個食量大小的問題?刹桓矣X得油糕香甜可口就不管不顧地一味多吃。吃得健康才是硬道理嘛。
聽父親說我爺爺那一輩人經常“口里口外”地跑長路,出門做生意。臨走時的那頓飯大多選擇吃油糕。因為耐餓。
記得在我上軍校的時候,那年的暑假結束了,臨走的那天早上,父親和母親早早地起來,又是滿頭大汗地騎在河撈床子上壓河撈,又是煙熏火燎不嫌麻煩地炸油糕——為我做送行飯。等我聞到香味后趕緊起床從套間里走了出來——香噴噴的炸油糕已經擺在了土炕的方桌子上。我問母親咋不叫我起來一起幫忙做飯呢?母親指了指炕上的飯桌說:“趕緊洗漱去,趁熱吃才香哩。有我和你大就行了,一頓飯,用不著興師動眾的!
那一天早晨,我們全家人一起圍坐在土炕的方桌上共進早餐。母親一個勁兒地往我的碗里夾油糕,勸我多吃幾塊,說走長路不會挨餓;父親也緊接著母親的話說:“三十里蕎面、四十里糕”。
一切就像昨天才剛剛發生的一樣,仿佛那香甜的炸油糕依然在我的嘴里頭咀嚼著,回味無窮。
歲月一晃就很多年過去了,幾經輾轉的我終于在而今的城市里漸漸站穩了生活的腳跟,而鄉下的父親和母親卻也由當年的滿頭黑發變成了如今的白發鬢鬢!
是啊,一個地方的特色風味,它往往承載著一方人世代傳承的飲食文化。而我家鄉的高原上那一口香噴噴的炸油糕,正是解我鄉愁的一劑良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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