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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抒情散文

時間:2018-11-13 20:21:35 抒情散文 我要投稿

向死而生抒情散文

  一

向死而生抒情散文

  仿佛潛意識里,我就預感到它們會以一種新的姿勢出現。當我無精打采地走出醫院大門的那一刻,它們就立刻復活了。這些關于死的記憶開始以一種鮮活的姿態不時在我腦海深處咆哮著,仿佛饑餓的怪獸終于尋覓到了食物并隨時準備一頓飽餐。它們,曾經離我是這么地遙遠,而今卻近在咫尺。我有點沮喪地想著今后它們會不會盤踞在我腦海深處長,并逐漸根深蒂固起來,最終把我吞噬掉。

  許多年前那個夏天的我正獨自趴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暗夜點點滴滴逐漸蔓延到村子里的各個角落,落日的殘輝早已不見蹤影。年幼的我被黑白電視機吸引著,母親喚了我幾聲見我不答應,又獨自忙著出去趕鴨子了。幾分鐘后,突然間,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忽然把我驚醒過來。我朝空蕩蕩的房間望了望,又轉過頭繼續津津有味的看電視。終于,那痛哭聲把電視機發的聲音完全淹沒了。我朝夜色濃重的門外望了望,看見妞妞趿拉著涼鞋,朝我作了個快的手勢之后便跑得無影無蹤。我環顧了一下整個房間,忽然感到不知所措。母親還沒有回來,我該等到什么時候呢。跑出房門,站在空蕩蕩的弄堂中間,月光明晃晃的仿佛刀子般刺在我身上,我朝東西張望了幾眼,發現大嬸二嬸家的房門都緊鎖著,適才炒菜時燒得通紅的鐵鍋已重新倒扣在屬于它們的位置。這個發現頓時讓我感到恐慌起來,適才看動畫片時心生出的那絲戰栗轉瞬間便潮水般蔓延開來,很快便把我給淹沒了。我靠著本能在暗夜里找到那把暫時能把我回歸群體的鑰匙,匆匆把門鎖上,而后便朝著發出濃重的痛哭聲的方向奔去。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會讓母親來不及跟我說一聲便獨自跑了。月亮在云層里穿梭著,眼前時明時暗,在暗夜里摸索著行走的我才發現自己忘了拿上手電。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依舊在云莊上空回響著,只是逐漸微弱起來,仿佛哭喊的人把所有的氣都喊盡了。我擔心著它突然斷了,橫沖直撞著朝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奔去。終于在邁過一截黑暗跌入另一截黑暗時,我看見了一絲光亮以及我渴望見到的人群。

  母親、大嬸以及妞妞都在那里,借著一旁微弱的燈光,我終于擠到了她們面前。母親木木地站著,我輕輕搖了她的手好幾下,她才回過神來。母親見了我就一把把我拉到她的面前,什么也不說。母親的手緊拉著我,我感到一絲細膩的汗水夾雜其間。整個云莊的人仿佛都來了。眼前那扇熟悉的大門被暗夜淹沒得毫無形狀,黑暗里有一盞燈在夜風中搖曳著,幾個人影在屋子里晃動著。妞妞突然擠到我面前說,鳳嬌嫂炒著菜卻突然跑到樓上上吊了。妞妞說完又指了指暗夜深處晃動的人影說,村子里膽子大的人都進去了。不一會兒,鳳嬌嫂僵硬的身子從樓上吊了下來,在夜風中搖晃著劃了一個圈便落地了。我緊緊抓住母親的手,母親把我拽的更緊了。

  鳳嬌嫂的死成了一個謎,這個謎瘟疫般傳染著村里的每個人,它仿佛一團黑沉沉的煙霧般籠罩在整個云莊上空。整個云莊的人被鳳嬌嫂這莫名其妙的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巴掌大的云莊很少有人能這樣在他們心底劃下濃重的痕跡。整個云莊的人仿佛擔心著鳳嬌嫂莫名其妙的死因會蔓延到他們身上,于是平日里開懷大笑的他們變得謹慎起來。平日里一到黃昏便熱鬧不已的那塊空地也冷清起來,整個村莊的人吃完飯便呆在家里,偶爾有幾個老者抽著煙緩緩從鳳嬌嫂的門前走過。我年富力強的父親正在千里之外的一個城市淘金,面色恐慌的母親不敢獨自一人帶著我在屋里睡覺,央求著大膽的祖母陪她睡幾個晚上。我知道我睡的那個房間幾乎彌漫著鳳嬌嫂的氣息,作為她的好姐妹,鳳嬌嫂死前的每個晚上幾乎都會來找母親嘮家常。現在這些氣息化成絲絲恐慌滲透進母親的每個毛細血孔里,它們開始像野獸般吞噬著母親脆弱的心。我始終沒料想到,那一晚整個莊里的人擁擠著屏著呼吸面對的那一團深不可測的黑暗,現在終于化成一截截藏在村里人心底,讓他們獨自面對著。整個云莊的人始終相信他們會扛過這段時間,終于,在時間的巨大威力下,一切又重新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母親也逐漸恢復她每晚踩著針車獨自縫補到深夜的習慣。

  二

  那個年愈七旬的老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張竹椅上。每次我穿過云莊那條細長的小路去找妞妞玩時,總會在那棟蒼老得生滿青苔的老屋前看見他。他就躺在那張墊著厚厚的棉被的躺椅上,微閉著雙眼偶爾又突然睜開來瞅著外面亮堂堂的世界。這棟生滿青苔,墻的一面細看滿是裂縫的屋子大概是許多年前年富力強的他搭建起來的。有時從他面前走過,我心底沒了同情,又不由羨慕起他來。這個老人終于把這輩子該做的事都做完了,現在他可以安心地躺在椅子上袖手旁觀地觀望著外面的世界。即使是老人來不及完成的事,而今在他眼底亦早已顯得不重要起來,他可以把這點遺憾留給他兒子或者孫子。而我,還有那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去完成。我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當我獨自朝云莊深處走去,而后和妞妞又從云莊深處走出來時,我通常不厭其煩地問妞妞這個老人到底怎么了。妞妞朝陰暗潮濕的老屋望了一眼,然后淡淡地對我說,得了病。此后我每次從他面前走過,總會遠遠地朝靜靜地躺在椅子上的他深望一眼。

  通常無所事事時,我就和妞妞跑到緊挨著高速公路的那個山頭。我們沿著山路不到十分鐘,就爬到了山頂。這只是個小山坡。山頂上有一片綠油油的草地,草地上有幾塊雜亂堆放著的石頭。我們把石頭疊放在一起,堆成兩堆相隔不遠的小石山,而后一屁股坐在上面,呆呆地觀望著不遠的高速公路上左右穿梭的汽車。偶爾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我們能看見一身打扮時髦的女人疲憊的在車里打著盹兒,還有年齡跟我們差不多的青年人透過車窗朝滿臉好奇地朝我們張望著。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起自己回來那天的情景。年愈六旬的母親用復雜的眼神打量著瘦骨嶙峋的我,沾滿眼屎的眼角溢出一滴渾濁的淚來。我笑著對眼前這個步履開始有蹣跚,皺紋擰在一起的女人說,你別太擔心,我身子骨還好著呢。母親不信,幾天后我掄起鋤頭像模像樣的在田地里做起各種農活來時,卻明顯有些力不從心。時常我鋤一下地就會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望一眼馬路上飛速穿梭的汽車。漸行漸遠的汽車總是把我的眼神拉得好長好長。那么多個晚上,看著母親沉沉地睡去,我躲在云莊夢的深處一遍又一遍撫摸著我身上那一根根帶著病痛的肋骨,我謹慎的撫摸著它們,擔心著誰那么一用力就會把脆弱的它們碰斷。時間過得真快啊,幾十年前的事仿佛發生在眼前。這個養育了我多年的女人把一鍋熱騰騰的排骨湯端上桌來,而后幽幽地對我說。說完轉身而走的那一剎那,突然一個趔趄,她幾乎摔倒在地。我幾乎忘了被風濕病折磨多年的她,雙腿已腫脹得變了形。那一晚一個深深的趔趄里,我仿佛聽到一種嘎吱嘎吱破碎的聲音。

  坐在山頂,我通常沉浸在這樣的回憶里。妞妞經常讓我給他講外面的世界,他總是對外面的世界充滿興趣。那些沾滿血跡的城市記憶在他眼里也是如此充滿魔力。我始終記得妞妞他前行的腳步停止在十五歲那年,十五歲那年病情的急劇加重霹靂般把她渴望遠走他鄉的想法打得粉碎。于是那年那個薄霧的清晨,原本兩個人的遠行變成了我一個人的冒險自旅。我背著行李踩在云莊滿是泥水的小路上,一轉身一回頭就能看看見躲在窗戶上的妞妞不時朝我張望的眼神。

  小山坡下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墓地,墓地不遠的地方種滿了桃樹。妞妞問我還記得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在這做的事情。我說怎么會記不得呢?那時剛上小學學會算術的我們,趁著大人午休的縫隙常偷偷跑到這里來摘桃子吃。吃飽了便攀爬而上,騎在樹杈上睡起來。通常睡到半途,我們就熟透的果子般從樹上掉了下來。而后我們無所事事地拿著筆和紙行走在墓地里,煞有介事地計算著屬于他們的年齡,最后從大到小排列好。妞妞說,那時你算出的都是大數字,都是那些活了好久才死的人。而我都是些小數字,有些小得讓我感到害怕。妞妞沉默了一會兒,轉瞬又變得歡快起來。妞妞隨手從包里拿出紙和筆,朝我作了個手勢,然后朝密密麻麻的墓地指了指說,走,看看這回我們誰算出的數字大。我沒想到幼時發生的事許多年后的今天會再次在我們手里上演。只是,這次我輸了。黃昏時分,我那張薄薄的紙上記錄的數字與妞妞相比都是那么的小。妞妞說他一個人沒事時就跑到山上來看左右穿梭的汽車,看膩了就跟墓地里的他們玩。妞妞說他就贏在這里。他已經對這里了若指掌,隨便閉上眼睛就能報出一個名字來。

  薄暮里,我拿著我們花了大半個下午抄錄下了的兩張紙,逐一看著。看完我又閉上眼睛跟記憶里的那張紙對照著。我忽然感到很震驚,原來我遠離云莊的這么些年,有那么多熟悉的面孔漸行漸遠,他們重新化作一方泥土,而后又變成在高速公路上飄蕩著的飛揚的塵土。他們的離去對于當年遠在千里之外的我仿佛是一種無聲的消失。他們的死仿佛一塊細小的石頭砸進深不見底的湖水里,那濺起的水花翻起的波瀾始終影響不到千里之外的我。夜色愈來愈濃,我和妞妞緩緩朝山下走去。我們沒了往日的`匆忙,我記得許多年前的那個夏天的黃昏,我和妞妞在墓地里迷了路,當我們重新找到回家的路,我們便橫沖直撞的在那條通常云莊的小路上狂奔起來。回去的路上,我問妞妞當年他拿著那張紙回家,他父親到底打他沒有。妞妞說,打了,我爸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我說我也是。我記得那個暮色濃重的黃昏母親因為疼痛正躺在床上,而此刻我反常的出現仿佛給母親帶來了晦氣,于是父親揮起巴掌,轉瞬間五個指痕就留在我臉上。

  當我和妞妞從山上下來,重新回到云莊時,夜色已完全籠罩下來。隆冬的風呼呼地從這個角落跑到那個角落,刮在臉上,讓人感到一股涼。遠遠地能看見幾盞燈火在云莊深處搖曳著。巴掌大的云莊就那么幾盞燈亮著,剩余的房子都沉浸在無際的黑暗里,幾十天后當他們的主人從遙遠的異地歸來,亮光會重新在它們身上盛放。望著暗夜里那幾盞零落的燈火,我心底不免感到一股凄然。我始終記得許多年前的那個夏天,那是個多么熱鬧的夏天啊,正當年輕的母親牽著我的小手往人群聚集的云莊深處走去,那里有一塊寬闊的空地,每個夏天的黃昏整個云莊的人不論大人小孩都在那里聚集著。大人成群地嘮著家常,而我則和妞妞帶著一群伙伴在一旁的田地里打著泥巴仗。而今隆冬的天氣,我和妞妞重新踏在那塊空地上,想象著曾經的那絲溫度那絲歡娛,腳下卻是一股冰涼。

  三

  下雨了,帶把傘去吧。母親說。我想去找妞妞說說話。整個云莊,我只愿意跟妞妞說說話。我對母親說好,然后轉身去找傘。在幾個房間轉了一圈出來,我兩手依舊空著。我依稀記得許多年前我還沒遠離云莊時,閉著眼睛就能說出家里哪樣東西放在哪個位置,甚至母親通常為了讓我找不到買來的蘋果香蕉,而苦苦思索著該把它們放在哪里。母親說,傘都放在最里那個房間的門后呢。我匆匆跑過去,一拉房門,果然一大把傘都掛在那里。五顏六色的傘,細數之下有十五把。我不知道母親哪里來的這么多傘。拿最左端的那把綠色的吧,這把常用,其他的很沒用過。母親在弄堂沖我說。我沒吭聲,走出來就把剛才心中的那個疑問說了出來。自己家里買了兩把,其余的都是別人家送的。送的?我拿著傘來不及聽母親細說就匆匆跑進雨中去了。

  次日清晨我從妞妞家回來,卻不見了母親的身影,門緊鎖著。烏云漸散,天空開始放晴。我在門口蹲了不久,遠處就響起鞭炮聲,緊跟著嗩吶聲也跟著吹了起來。很快,我就看見披麻戴孝的人從桃樹林那個方向潮水般涌了出來,后面是一隊穿著白衣送終的人。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哭泣聲漸行漸遠,直至我起身抬頭遠望看見幾縷白出現在山間。不久母親就回來了,手里拿著一面嶄新的毛巾,還有一把嶄新的傘。母親手里出現的那把傘讓我心底一動,我終于知道那些傘是怎么來的。賣豆腐的老王死了,我去送了下。母親淡淡地對我說。我的眼神始終聚集在那把傘和那面嶄新的毛巾上。母親見我一臉的疑惑,又說,這些都是他們送的,去送過的人都有。此后我始終記得里間的房門背后藏著十六把傘,不,應該是十四把,母親買的那兩把怎么能算呢。母親說這十四把傘都是這五年多相繼得到的,第一年得了四把,第二年得了五把,第三年得了三把,第四年沒得一把,現在手里的是第十四把。此后天一下雨,我就去房門背后拿傘。我跟母親說凡是什么東西都得用著,不然就容易壞。沒想到母親輕易間就相信了。于是我輕易得就實行了我內心的計劃。天遂人意,雨也跟著下起來。那雨水連綿的幾天,我仿佛一個瘋子般變化著拆開一把把傘,然后輪流頂著它們穿行在寂寥的云莊。我舉著傘,站在云莊深處,任雨水肆意拍打著。此刻,天灰蒙蒙的,整個云莊完全籠罩在一片雨霧里,耳邊只聽見雨水拍打在傘上發出的滴答聲。

  幾日后的黃昏,我去探望年愈八旬的祖母。滿臉皺紋的祖母問我前幾天是誰死了。我說是賣豆腐的老王。耳朵愈來愈不行的祖母沒聽到我說的話,嘴里又嘮叨了起來。我沖著她耳朵重復了一遍,并特意強調了老王二字。云莊三角狀,一死至少死三個。年邁的祖母拄著拐杖自言自語地說了句就進屋了,丟下我茫然不知所措地呆在弄堂。祖母的這句話仿佛一塊巨石仍進了我的內心深處。老糊涂了的祖母原來比任何人都清醒著,她仿佛一個武林高手般輕易間就點住了我的致命穴位。我再也無法聽祖母嘮叨她現在的身體如何,忐忑中我回到家并把這個剛發現的秘密告訴了母親。不料我還沒說完,母親便點頭默許了。是啊,這句話傳了好多年了,沒有一年沒應驗過。你看看我得到的這十四把傘,哪一年都是三把以上,要不然就一把也別想得到。那今天村子里死了幾個人了?我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吞吐起來。現在已經是第二個了。暗夜里的母親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說。那還要再死一個了。我自言自語地說。我始終不相信母親說的話,吃完飯我又神經似地跑去問隔壁的王嬸。不料王嬸的反應也和母親一樣,沒等我說完就連連點頭默許了。那一晚,這個秘密在我心底翻騰不已,我不斷撫摸著自己愈加消瘦的軀體,還有那一按就能碰到肋骨的胸膛。而此刻我腹部的疼痛愈加劇烈的蔓延開來,直至抵達身子每個陰暗的角落。

  次日我又匆匆跑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妞妞,只是妞妞家門緊閉著,我不知道這個我最想跟他說話的時候他跑到哪里去了。我神經般在他家門口左右徘徊著,隔壁的劉嬸見了一臉急切的告訴妞妞的事。原來妞妞病情突然急劇加重,昨天晚上已經匆匆趕往省城做手術了。劉嬸的話讓我心底一驚,我又開始擔心起妞妞來。云莊接下來死去的這個人會是妞妞嗎?我不敢想象妞妞遠去的日子,自己將怎么獨自一人幽靈般游蕩在云莊的角落里。我低著頭開始往回走,經過那棟生滿青苔的老屋時,我又看見了靜靜躺在藤椅上的那個老人。我猶豫著想上前跟他聊聊內心深處那些關于死的想法。我緩緩朝他走去,只是快走到那破損的門檻時,我又轉身了。我不想再多說什么,這終究是每個人要面對的事。只是我這樣杞人憂天式的的擔憂很快便消失了,幾日后妞妞他從省城回來的爸爸告訴我,幸虧去的及時,要不然就搶救不過來了。

  幾日后那個陰郁的下午,一個年愈五十的中年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停在我家門前。小女孩撲騰一聲跪在我面前,這讓我有些措手不及。終于在她右手的胳膊上,我看見一塊黑色的方布。我知道在云莊,只有當自己的親人遠逝時,才會戴上這個。我把年幼的小女孩扶起來,而后又看著她的伯父帶著她朝下一家奔去。晚上,母親告訴我是小女孩的父親去世了。母親對我說,論輩分,你還應該叫她爸爸舅舅呢。我沒吭聲。這個遠房親戚的離去,幾乎讓母親停下了所有的農活。從古至今,這成了云莊不變的規定。

  母親一大清早就去我這個遠房舅舅家做事,臨近中午快吃午飯時,又匆匆跑回來叫我去吃飯。于是母親在前,我緊跟其后,到那鞭炮聲已噼里啪啦響了起來,嗩吶聲遠遠地就能聽見。滿滿的十二桌,前屋六桌,后屋六桌。慌亂擁擠中,我看見前屋最角落的那桌還有一個座位空著,一路擠過去,卻讓一個小孩給搶先霸占了。最后我在緊靠靈位的那桌坐了下來,旁邊放著棺材,棺材里就躺著我未曾見過一面的遠房舅舅。村里的的老張也在我這桌,他就坐在我對面。老張不僅是一個對吃很講究的廚師,早年還做過外科醫生。菜很快就上來了,先是甲魚,接著是肉絲湯,緊隨其后的是一只燒雞。老張看了我們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扯下雞頭。眾人見老張只拔了雞頭,緊張的眼神便松緩了下來。老張仿佛一個嫻熟的外科醫生般吃著雞頭,先是雞皮,老張嘴輕輕一撕,皮便脫落到了他嘴里。桌子不遠處是蓋著黑布的棺木,老張旁若無人地咀嚼著。被老張撕扯下一層皮的雞頭,很快便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里。大概是因為還沒完全到火候,白色的雞頭帶著一絲血絲。老張不慌不忙小心翼翼地吃著雞頭,仿佛在拆卸一個精密的儀器,雞的頭骨經他高超的手技一根根、仿佛抽絲般剝到了他嘴里。雞頭的復雜程度應該不亞于人的頭顱,老張吃完時沖我笑了笑,仿佛剛做完一場成功的開顱手術。我看著老張的吃相,喉嚨口忽然升騰出一股難以忍受的東西來,匆匆跑出屋去,還沒走到大門口,便劇烈嘔吐起來。一旁的人見了,掩著鼻子,一臉怪異的望著我。我見了,趕緊跑到百米之外的河邊。等我嘔吐完,我就靜靜地蹲在那里發呆。那晚母親問我到底怎么了,我默不吭聲。幾天后母親又去忙著干農活了,一切重新恢復原來的模樣。

  四

  半個月后,妞妞從省城回來了。當我和妞妞再次從云莊深處走出來時,我又看見了那個靜靜躺在椅子上的老人,他依然那么安靜地躺著,偶爾睜開眼睛看我們一眼。我問妞妞他病了多久了。妞妞說,差不多有八年了。我說他生病以來一直躺在這里嗎?妞妞點了點頭。我忽然感到很驚訝。他是這么安靜,仿佛一股涌動著的暗流。他躺著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這于我成了一個無法解開的謎,不過這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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