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前世,與貓有染
小時候,爸說我象貓。言語間,多是憐愛與嬌寵。那時,我是被慣壞了的,爸火爆的脾氣,沒有誰敢在氣頭兒上添油加醋的多說幾句。可我,敢嘗試。他生氣的時候,多是氣勢上占了上風的。近忽不講理。媽向來內斂隱忍,便不作聲。真生氣了,就偷偷抹淚兒。我看不下去的時候,也是不敢火上澆油的,但我用軟招兒,吃飯的時候,我笑嘻嘻先盛了滿碗送到老爸嘴邊上,再摟摟他的脖子以示我們是一派系。爸自然知道是糖衣炮彈,卻是禁不住我反復轟炸的。他崩緊的唇很有輪廓,最后,卻總是裝不下去,一場戰爭便在他咧嘴笑的時候云淡風清了。老爸說我象貓,或許與這有些緣故吧。我的刁鉆古怪與頑皮,讓他的壞脾氣無法興風作浪下去。他亦其樂無窮呢。
可老爸這都是自找的啊。我不怕他,是有道理的。
三四歲光景,我是要被看管著的。爸說我走路早,腿腳勤快著呢。一不留神就不知貓哪兒去了。媽做飯時,如果他在家,任務就是守著我不磕了碰了,可他懶啊,才不愿意屁股后面追著我跑呢。老宅的院子是狹長的,我屁顛顛地走到街上也得一會兒,他看我要溜到街上了,也不作聲,專等我離出院門還有一米多的時候,他便故意弄出夸張的聲響關堂屋的門,我便有了小小的驚慌,趕緊小跑回去拍門。爸真是壞,起先他不作聲,專等我拍門拍得無計可施只想以哭來釋放委屈時才作罷,我便氣鼓鼓坐在門檻上不言語,爸早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兒了。后面是媽緊一聲慢一聲的嘖怪:非讓她吃飯的'時候哭是吧。你,真是。爸才不聽那一套呢。總是故技重演。要不,他就躺在大炕上或是坐在蔭涼處遙控我了,一會兒讓我遞這一會兒讓我遞那,反正就是不讓我離開他的視線。后來,在爸的培養下,我就更有道眼了。看見他卷煙,就順勢遞上了洋火,聽見他搖著車鈴兒回來,我就樂顛顛地給他開門兒。他那個美呀。自然是順手就把我舉過頭頂了,眉毛胡子就都笑得抖起來。但他可是不做那吃虧的事兒的,把我放下來的時候,我的臉總是不能幸免地被他鋼絲兒似的胡子刮得紅一道兒白一道兒的。疼了,我也就急,急了就放聲痛哭,那他就得自己擺平了。哪怕是一點兒小恩小寵。但年幼的心是貪婪而容易滿足的。幾顆糖一袋餅干就安撫了我的不開心,也真是虧了點兒。但他補償我了,就證明他處在弱勢了啊。他,變相地服了我。屢次三番,我便不再怕他。我想,他也從沒想讓我怕他。
時至今日,爸已生華發,卻依舊說我象貓。只有我知道,這話里話外之意,是他拿我沒什么辦法,我是降伏了他的壞脾氣的,他再也無法翻身逾越了。就象兩個人的戰爭,一個人徹底輸了,也就再沒有東山再起的氣勢了。但我是有分寸的,只有在媽向我告狀管不了他的時候,我才會亮出法寶,一個電話過去,作敲山鎮虎狀。鎮住了,還要再來二斤甜棗奉上,說,老爸真是好脾氣了啊,多乖。他便氣哼哼地嘟嘟兩句,忘了剛才的“囂張”。媽就偷偷地笑,意思是,總有治得住你的。笑里,有三分的得意。
長大了。一個男孩子說我象貓。他看我的表情純簡而溫暖,笑意之間有漸次的明了和安然,三分象著我的老爸。我也笑。疏朗而純明。始知,于緩慢的光陰里妥貼地遇見,只是云淡風清的小心停留罷了。我擇以貓的安靜與輕緩,轉身。離開。從此天涯各自,安然于塵世間行走,再無交集。一切都象秋來秋去般簡單,并無雜沉。
光陰碎了。在漸次倉惶而暗沉的日子里。友說我象貓。我在淺秋的午后,瞇起眼向著散碎而溫暖的陽光,想象著自己前世或許就是一檐溫暖之間的貓吧,懂得恩慈與寵溺。有風一樣散淡的眼神,安靜之間,有歷煉并沉淀下的穩妥與甘愿,卻暗藏了些許諱莫如深的凌厲。
而。歲月滄桑,淺渡流年。褪去舊光陰的帷幔,沿了細碎的來路尋向那舊日深處,散碎于心底的快樂抑或傷悲,不過是貓趾間彈落的微細塵灰,在如織的光影里落英般起伏回落,平平仄仄間,閃爍著生活本真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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