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荷
我在西安讀書的時候,閑來常到灞河一帶去游玩。之所以鐘愛此地,不僅僅是因為這里有“灞柳風雪”的勝景,也不僅止于這里曾是沛公屯兵的所在,最讓我迷戀的還是因為這里的荷。
也許是因為性格使然,抑或天生就對荷有著獨特的喜愛,每到一處我尤愛賞荷。北海公園的荷我看過——“紅衣翠扇映清波”,像凌波仙子;西湖的芙蓉我也賞過——“映日荷花別樣紅”,仿如江南女子的臉龐,紅得可愛;但是,這兒的荷卻尤其別致。特別是在夏天,七、八月份,灞河岸邊,那荷葉鋪鋪展展連天接地,肆意的綠漫展開去,橫無際涯。不知道是人有意為之,還是自然天成。花開時節,按花的顏色,自然分成了不同的區域,粉的`連綿不絕像云霞,光芒四射;黃的一片接著一片似錦緞,綿軟悠長;白的浩蕩無垠如雪蓮,高雅素潔。這就是灞荷的妙趣兒了。各色的荷花就像站隊似的,每一種都尋著自己的伙伴,涇渭分明,紅是紅,黃是黃,白是白,偶有掉隊的,雖然孤單一些,但反倒覺得出類拔萃,與眾不同。
如果近前端詳,花有怒放著的,每一片花瓣都隨性的張揚著;有半開半抱著的,仿佛含羞的少女;還有似開非開,好像里面蓄積了無窮的力,隨時炸開一般。形態雖然各異,但各有各的意趣,各有各的情志。
顏色么,大體上雖然是紅黃白,但要近了細看,卻又有很大的不同。就拿紅色的荷花來說,粗略一瞧,都是紅里透著粉,放眼望去別無二致。但你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即便同一種顏色,也會有著迥異的差別:有些遍體粉紅,不著一絲雜色;有些花瓣頂部是粉的,而下邊還透著白;有些甚至還顯得比較青澀,泛著些許綠意;而有些呢,花邊兒是紅的,就好似有人刻意為她鑲了一圈金邊兒似的,那樣迷人。
婀娜的荷花下面,是田田的荷葉。挨挨擠擠,沒有一絲縫隙,看似混亂,實則錯落有序,每一片葉子都循著自己的空間在生長,或高或矮,或大或小,或彎曲或挺拔,無不透著勃勃的生機。凝望著這一片荷田,滿眼的綠和這盛開在綠毯上的花兒,已把盛夏的暑氣沖減得蕩然無存。
游人自然是不會少的,在這樣的夏天,這樣的盛景里。除了游人之外,一樣不會缺少的,還有聞著花香趕來湊熱鬧的蜂兒,蝶兒,還有不甘寂寞的魚兒。這是一場一年一度的盛會。
我是不喜歡湊這樣熱鬧的。我喜歡清靜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只有在雨中——這時候游人最少。獨處在荷塘邊,可以不受外界的干擾,只有雨打荷葉的聲音。遠處在雨簾和霧氣的籠罩下,一切都是朦朧的,天空、遠山、村落,還有就是這茫茫的荷塘。蜂兒不見了,蝶兒也不見了,唯有小魚兒還在水里吐著水泡,繞著荷莖游玩。那花呢,仿佛經雨水、霧氣的浸潤,愈發變得明亮了。那葉呢,滌去了塵埃,亮出了筋骨,也愈發變得青翠。更為神奇的是,雨水滴落在葉面上,真好似珍珠撒在翡翠盤上一般,隨著葉子的搖晃,圓滾滾的水球也滾來滾去,滾來滾去,直至滑落到腳下的荷塘里,藏身于塘水中。難道這不是一幅美妙的芙蓉沐浴圖嗎?我被這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荷塘邊豎有一題詩壁,上有王昌齡的采蓮曲:“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這首詩是由陳忠實先生書寫的。先生是當地人,想必對故鄉、對這片荷,一定有著深深的眷戀。可惜先生已歸去,這字倒成了永久的紀念。
其實對我來說,遺憾的還不止于此。吾數度來訪,均未得見采蓮人。盡管有王昌齡的詩給人以慰藉,但未能親眼目睹,不能不說是一樁憾事。
有遺憾就有夢想。但愿我再次光臨的時候,定會看到那個穿著綠羅衫,臉笑得像荷花一般,唱著歌兒,劃著小舟,在那兒采蓮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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