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容經典散文7篇
在席慕容的作品中,題材廣泛,用語淺白,感情細膩濃厚。對景物和人物的描繪十分精美,常運用重復句型,使她的文章呈現出舒緩的節奏和田園情調。她的文章多以人物作中心,在淺顯的字里行間,很容易看出作者的真誠。她的作品蘊含著東方古老哲學,帶有宗教色彩,透露出一種人生無常的蒼涼感。她多以愛情、人生、青春、鄉愁為主題,寫得極美,淡雅剔透,抒情靈動,飽含著對生命的思考和熱愛。下面我們為大家帶來席慕容的經典散文,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席慕容經典散文1
那天,當我們四個有在那條山道上停下來的時候,原來只是想就近觀察那一群黑色的飛鳥的,卻沒想到,下車以后,卻發現在這高高的清涼的山上,竟然四處盛開著野生的百合花!
山很高,很清涼,是黃昏的時刻,濕潤的云霧在我們身邊游走,帶著一種淡淡的芬芳,這所有的一切竟然完全一樣!
所有的一切竟然完全一樣,而雖然那么多年已經過去,為什么連我心里的感覺竟然也完全一樣!
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同行的朋友,這眼前的一切和我十八歲那年的一個黃昏有著多少相似之處。一樣的灰綠色的暮靄、一樣的濕潤和清涼的云霧、一樣的滿山盛開的潔白花朵;誰說時光不能重回?誰說世間充滿著變幻的事物?誰說我不能與曾經錯過的美麗再重新相遇?
我幾乎有點語無倫次,朋友們大概也感染到我的興奮。陳開始攀下山巖,在深草叢里為我一朵一朵地采擷起來,宋也拿起相機一張又一張地拍攝著,我一面擔心山巖的陡削,一面又暗暗希望陳能夠多摘幾朵。
陳果然是深知我心的朋友,他給我采滿滿的一大把,笑著遞給我。
當我把百合抱在懷中的時候,真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快樂和滿足。
一生能有幾次,在高高的清涼的山上,懷抱著一整束又香又白的百合花?
多少年前的事!也不過就是那么一次而已。也是四個人結伴同行,也是同樣的暮色,同樣的開滿野百合的山巔,同樣的微笑著的朋友把一整束花朵向我送過來。
也不過就是那么一次而已,卻從來不會忘記。
令人安慰的就是不會忘記。原來那種感覺仍然一直深藏在心中,對大自然的驚羨與熱愛仍然永遠伴隨著我,這么多年都已經過去,經歷過多少滄桑世事,可喜的是那一顆心卻幸好沒有改變。
更可喜的是,在二十年后能還再重新來印證這一種心情。因此,在那天,當我接過那一束芬芳的百合花的時候,真的覺得這幾乎是我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刻。
而這一切都要感激我的朋友們。
所以,你說我愛的是花嗎?我愛的其實是伴隨著花香而來的珍惜與感激的心情。
就象我今天遇見的這位朋友,在他所說的短短一句話里,包含著多少動人的哲思呢?
我說的“動人”,就如同幾位真誠的朋友,總是在注意著你,關懷著你,在你快樂的時候欣賞你,在你悲傷的時候安慰你,甚至,在向你揭露種種人生真相的時候,還特意小心地選擇一些溫柔如“花香”那樣的句子,來避免現實世界里的尖銳棱角會刺傷你;想一想,這樣寬闊又細密的心思如何能不令人動容?
我實在愛極這個世界。一直想不透的是,為什么這個世界對我總是特別仁慈?為什么我的朋友都對我特別偏袒與縱容?在我往前走的路上,為什么總是充塞著一種淡淡的花香?有時恍惚,有時清晰,卻總是那樣久久地不肯散去?
我有著這么多這么好的朋友們陪我一起走這一條路,你說,我怎么能不希望這一段路途可以走得更長和更久一點呢?
也就是因為這樣,我竟然開始憂慮和害怕起來,在我的幸福與喜悅里,總無法不摻進一些淡淡的悲傷,就象那隨著云霧襲來的,若有若無的花香一樣。
然而,生命也許就是這樣的吧,無論是歡喜或是悲傷、總值得我們認認真真地來走上一趟。
我想,生命應該就是這樣。
席慕容經典散文2
最好的時光
十四歲的畫架
別人提到她總喜歡說她出身于師大藝術系,以及后來的比利時布魯塞爾的皇家藝術學院,但她自己總不服氣,她總記得自己十四歲,背著新畫袋和畫架,第一次離家,到臺北師范的藝術科去讀書的那一段、學校原來是為訓練小學師資而設的,課程安排當然不能全是畫畫,可是她把一切的休息和假期全用來作畫,硬把學校畫成“藝術中學”。
一年級,暑假還沒到,天卻炎熱起來,別人都乖乖的在校區里畫,她卻離開同學,一個人走到學校后面去,當時的和平東路是一片田野,她怔怔的望著小河兀自出神。正午,陽光是透明的,河水是透明的,一些奇異的倒影在光和水的雙重晃動下如水草一般的生長著。一切是如此喧嘩,一切又是如此安靜,她忘我的畫著,只覺自己和陽光已混然為一,她甚至不覺得熱,直到黃昏回到宿舍,才猛然發現,短袖襯衫已把胳膊明顯的劃分成棕紅和白色兩部分。奇怪的是,她一點都沒有感到風吹日曬,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那天下午她自己也變成太陽族。
“啊!我好喜歡那時候的自己,如果我一直都那么拼命,我應該不是現在的我。”
大四,國畫大師傅心畬來上課,那是他的最后一年,課程尚未結束,他已撒手而去。他是一個古怪的老師,到師大來上課,從來不肯上樓,學校只好將就他,把學生從三樓搬到樓下來,他上課一面吃花生糖.一面問:“有誰做詩?有誰填詞?”他可以跟別人談五代官制,可以跟別人談四書五經談詩詞,偏偏就是不肯談畫。
每次他問到詩詞的時候,同學就把席慕蓉推出來,班上只有她對詩詞有興趣,傅老師因此對她很另眼相看。當然也許還有另外一個理由,他們同屬于“少數民族”,同樣具有傅老師的那方小印上刻“舊王孫”的身分。有一天,傅老師心血來潮,當堂寫一個“璞”字送給席慕蓉,不料有個男同學斜沖出來一把就搶跑。當然,即使是學生,當時大家也都知道傅老師的字是“有價的”,傅老師和席慕蓉當時都嚇一跳,兩人彼此無言的相望一眼,什么話也沒說。老師的那一眼似乎在說:“奇怪,我是寫給你的,你不去搶回來嗎?”但她回答的眼神卻是:“老師,謝謝你用這么好的一個字來形容我,你所給我的,我已經收到,你給我那就是我的,此生此世我會感激,我不必去跟別人搶那幅字……”
隔著十幾年,師生間那一望之際的千言萬語仍然點滴在心。
好久不見 所有不屬于我的,都將一去不返,只留下在回首時,深深淺淺的悲傷,作為我款待自己的最后一杯美酒,人世間有些路必須單獨去跋涉。
世間有多少無可奈何的安排,有多少令人心碎的遇合啊!哭吧!流淚總是好的。可是,也別忘,別忘來細細端祥你的悲傷和失望,你會從這里面看到,上蒼賞賜給你的,原來是怎樣清澈與美麗的一種命運。
席慕容經典散文3
《好大好大的藍花》
二歲,住在重慶,那地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金剛玻,記憶就從那里開始。似乎自己的頭特別大,老是走不穩,卻又愛走,所以總是跌跤,但因長得圓滾倒也沒受傷。她常常從山坡上滾下去,家人找不到她的時候就不免要到附近草叢里撥撥看,但這種跌跤對小女孩來說,差不多是一種詭秘的神奇經驗。
有時候她跌進一片森林,也許不是森林只是灌木叢,但對小女孩來說卻是森林,有時她跌跌撞撞滾到池邊,靜靜的池塘邊一個人也沒有,她發現一種“好大好大藍色的花”,她說給家人聽,大家都笑笑,不予相信,那秘密因此封緘十幾年。
直到她上師大,有一次到陽明山寫生,忽然在池邊又看到那種花,象重逢前世的友人,她急忙跑去問林玉山教授,教授回答說是“鳶尾花”,可是就在那一剎那,一個持續十幾年的幻象忽然消滅。那種花從夢里走到現實里來。它從此只是一個有名有姓有譜可查的規規矩矩的花,而不再是小女孩記憶里好大好大幾乎用仰角才能去看的藍花。
如何一個小孩能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池塘邊窺見一朵花的天機,那其間有什么神秘的召喚?三十六年過去,她仍然惴惶不安的走過今春的白茶花,美,一直對她有一種蠱惑力。
如果說,那種被蠱惑的遺傳特質早就潛伏在她母親身上,也是對的。一九四九,世難如漲潮,她倉促走避,財物中她撇下家傳宗教中的重要財物“舍利子”,卻把新做不久的大窗簾帶著,那窗簾據席慕蓉回憶起來,十分美麗,初到臺灣,母親把它張掛起來,小女孩每次睡覺都眷眷不舍的盯著看,也許窗簾是比舍利子更為宗教更為莊嚴的,如果它那玫瑰圖案的花邊,能令一個小孩久久感動的話。
席慕容經典散文4
音樂是無形的繪畫,是無字的詩,是一種抽象的最高的藝術。它之偉大是因為它超越一切的限制,文人雅士能欣賞,鄉間小兒也能欣賞,它能直接引起心弦的共鳴,被感動的人,不一定要明白音樂的理論或技巧。
托爾斯泰說過:“音樂對于人類的理性與想象皆不起作用,只是使人陶醉。我聽音樂時,不思考,不想象,但覺有一種喜悅而不可思議的情感,使我徘徊于無我的境界。”
這種無我的境界,也是美感教育里追求的一種境界。對剛出生的嬰兒來說,也許早一點,因為他可能對聲音沒有反應。但是,只要稍微長大一點,各種聲音便開始進入他的世界,所以,我們要盡量供給他一些比較美麗的聲音。
我們若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四、五個月的嬰兒聽到音樂時會有極喜悅的表情,有時甚至會手舞足蹈。一歲的嬰兒會情不自禁地隨著節拍跳躍或扭擺,更大的孩子會敲打東西來配合拍子。觀察他們的表現,有時不禁會做出一種猜測,那就是說,也許,也許原始部落的歌舞便是這樣開始的吧。
在選購嬰兒最初的玩具的時候,就可以買一些能發出美妙的叮咯聲響的小鈴或小鐘,再大一點,可以給他們一些在上緊發條以后,能發出優美的催眠曲或兒歌之類的玩具,注意孩子們的表情吧,他們一定會在起初睜大眼睛,好奇地聆聽,然后唇邊會顯出微笑。在以后,你給他們聽這些熟悉的曲調時,他們會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天真的心靈竟然能欣賞世間最抽象的一種藝術,這該是多奇妙的一件事。
不過,在嬰幼兒時期,耳朵的保育極為重要,因此,我們必須要供給他們清晰、美好、正確的音色,同時還要注意不要讓他們感到疲勞。最重要的是,播放時聲音寧可小聲一點,切忌過大過高,在玩弄鈴鐺或音樂鐘時也別太靠近孩子的耳朵,以免引起過大的耳內震動,若傷害幼兒脆弱的聽覺,那就悔之莫及。
在我們的幼稚園或小學里,仍然有部分老師要求學生上音樂課時大聲唱歌。看孩子們吼得聲嘶力竭,教室又毫無吸音的設備,水泥墻,水泥地,可憐孩子們的耳朵與喉嚨可不是水泥做的,那樣一堂音樂課臉紅脖子粗地下來,不知道能得到多少美感效果?
因此,在有一天,我經過桃園市一所國小的時候,竟然聽到有一位老師在教小朋友小聲地唱一首民謠時,我在窗外不禁站住。多美麗的聲音啊!孩子們自由自在地輕聲唱著,不必擔心別人的聲音會蓋住自己的,也不必擔心會聽不見老師的伴奏,可愛的童音把樂曲的表情解釋得十分地貼切,讓在窗外的我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快樂,也能想象得出他們臉上的笑容,象春日里潔白的百合花。
這樣的好老師我們一定要感謝他,他對孩子的影響極為深遠,讓孩子在領略到旋律的美感時,也能領略到合群的重要。合群不只是步伐一致,目標一致而已,合群還是一種超越,用很溫和,很體貼的方式表達出來。把自己的聲音變小,來適合大家的聲音,小朋友會很驚訝地發現,這樣一來,反而會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更清晰、更美麗。
請不要輕視一位喜歡教孩子小聲唱歌的小學老師,一個快樂的民族的開始很可能就是一堂快樂的音樂課。年輕的母親們,也請你們不要忽視自己的力量,請讓你的小寶貝從你懷中就能開始領略音樂的美妙,請幫助他成為一個快樂的中國人。
席慕容經典散文5
我站在月亮底下畫鉛筆速寫。
月亮好亮,我就站在田野的中間用黑色和褐色的鉛筆交替地描繪著。
最先要畫下的是遠處那一排參差的樹影,用極重極深的黑來畫出它們濃密的枝葉。
在樹下是慢慢綿延過來的阡陌,田里種的是蕃薯,在月光下有著一種淺淡而又細致的光澤。整個天空沒有一片云,只有月色和星斗。我能認出來的是獵人星座,就在我的前方,在月亮下面閃耀著,天空的顏色透明又潔凈,一如這夜里整個田野的氣息。
月亮好亮,在我的速寫本上反映出一層柔白的光輝來,所有精略和精密的線條都因此能看得更加清楚,我站在田里,慢慢地一筆一筆地畫著,心里很安定也很安靜。
家就在十幾二十步之外,孩子們都已經做完功課上床睡覺,丈夫正在他的燈下寫他永遠寫不完的功課,而我呢?我決定我今天晚上的功課要在月亮底下做。
鄰家的狗過來看一看,知道是我之后也就釋然,在周圍巡視幾圈之后,干脆就在我的腳旁睡下來。我家的小狗反倒很不安,不明白我為什么不肯回家,所以它就一會兒跑回去一會兒又跑過來的,在蕃薯的莖葉間不停地拔弄出細細碎碎的聲音。鄉間的夜出奇的安靜,鄰居們都習慣早睡,偶爾有夜歸的行人也只是從田野旁邊那條小路遠遠經過,有時候會咳嗽一聲,聲音從月色里傳過來也變得比較輕柔。
多好的月色啊!滿月的光輝濕潤著整塊土地,土地上一切的生命都有一種在白晝時從來也想象不出的顏色。這樣美麗的世界就在我的眼前,既不虛幻也非夢境,只是讓人無法置信。
所以,我想,等我把這些速寫的稿子整理好,在畫布上畫出這種月色之后,恐怕也有一些人會認為我所描繪的是一種虛無的美吧。
我一面畫一面禁不住微笑起來。風從田野那頭吹過,在竹林間來回穿梭,月是更高更圓,整個夜空澄沏無比。
生命里也應該有這樣一種澄沏的時刻吧?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望,只是一筆一筆慢慢地描摹,在月亮底下,安靜地做我自己該做的功課。
對著一班十九、二十歲,剛開始上油畫課的學生,我喜歡告訴他們一個故事。
這是我大學同班同學的故事。我這個同學有很好的繪畫基礎,人又認真,進大學以后發愿要沿著西方美術史一路畫下來,對每一個畫派的觀念與技法都解并且實驗之后,再來開創他自己的風格。他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夠畫出真正扎實的作品來。
一年級的時侯,他的風景都是塞尚的,二年級的時候,喜孜孜地向我宣布:
"我巳經畫到野獸派!"
然后三年級、四年級,然后教書,然后出國,很多年都不通音訊,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終于得到博士學位,成為一個美術史與美術理論方面的專家。
我每次想到這件事,都不知道是悲是喜。原來要成為一個創作的藝術家,除要知道吸收許多知識之外,也要懂得排拒許多知識才行的啊!創作本身原來具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排他性。一個優秀的藝術家就是在某一方面的表現能夠達到極致的人,而因為要走向極致,所以就不可能完全跟著別人的腳步去走,更不可能在自己的一生里走完所有別人曾經走過的路。在藝術的領域里,我們要找到自己的極致,就需要先明白自己的極限,需要先明白自己和別人不盡相同的那一點。
因為不盡相同,所以藝術品才會有這樣多不同的面貌。象布朗庫西能夠把他的"空間之鳥"打磨得那樣光滑,讓青銅的雕像幾乎變成一種躍動的光與速度。而麥約卻要把流動的"河流"停住,在鉛質的女體雕像里顯示出一種厚重的量感來。畢沙洛的光影世界永遠安祥平和,而一樣的光影在孟克的筆觸里卻總是充滿戰栗和不安。
席慕容經典散文6
在唱片行買一卷錄音帶,回家以后很興奮地叫孩子都來聽,因為里面有一首是蒙古的牧歌,我希望我的孩子也能聽一聲他們母親故鄉的聲音。
這首牧歌原來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調子,當起首那悠長的高音從極弱的感覺慢慢增強的時候,我和孩子們都凝神屏息,仿佛真的置身在大漠的邊緣上,聽著一個古老的旋律從極遠極遠的地方在向我們召喚。可是,這樣的感覺不過只持續幾個小節而已,然后,音樂一變,各式各樣的樂器就都加進來。有鋼琴、小提琴,還有種種我根本分辨不出聲音也叫不出名字來的樂器,曲調也變得非常復雜,仔細去聽,原來那個主要的旋律還在反復出現,可是已經完全不一樣,我的故鄉,我那極單純極美麗的大漠里的聲音整個被淹沒。
孩子一起叫起來:
"媽媽,他們怎么可以這樣?"
我無詞以對。
其實,仔細聽下去,編曲的人真是用盡心機,利用各種樂器的特性來表現邊塞的風光,極盡曲折婉轉的能事。演奏的人也使出渾身解數,每一個音符后面都有幾十年的功力吧,他們好象想合力塑造出一種比原來的曲綢還要包涵著更豐富層次的藝術品來。
可是,他們所努力要得到的東西其實是一種最基本的`錯誤!
樂評家可以用豐富、華麗、華美、雄偉、多彩或者任何種類好聽的形容詞來形容這一首經過改編后的蒙古牧歌。
可是,我不承認,我不要,我要的是我原來那一首簡單的歌。
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一個人孤獨地趕著羊群的時候,他要唱的那一首歌。
那樣的一個旋律看似簡單其實并不簡單,那樣的一首歌是從曠野上世代牧著羊的人心里生長出來的,一代傳給一代,就像一棵樹的種子一樣,是有著淵源有著來處的。
所有最美最好的藝術品都是從人的心里自自然然生長出來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去改編去塑造的。
請那些要塑造藝術品的專家們去塑造交響樂或者協奏曲吧,所有有音樂修養的學者們嗎!如果你們真要創作,我懇求你們去想一些新的調子,去聽聽你們自己心里的聲音,去尋找一種真正的從心里生長出來的藝術品,那才是你們該負的責任,該走的路。
請你們不要碰我的牧歌,不要輕易毀損一個民族那么多年所傳下來的聲音。
請讓一首蒙古的牧歌留在那一望無際,空曠和單純的草原上。
請把那樣的藝術品還給我。
席慕容經典散文7
《桐花》
長長的路上,我正走向一脈綿延著的山崗。不知道何處可以停留,可以向他說出這十年二十年間種種無端的憂愁。林間潔凈清新,山巒守口如瓶,沒有人肯告訴我那即將要來臨的盛放與凋零。
4月25日
長長的路上,我正走向一脈綿延著的山崗。在最起初,仿佛仍是一場極為平常的相遇,若不是心中有著貯藏已久的盼望,也許就會錯過在風里云里已經互相傳告著的,那隱隱流動的訊息。
四月的風拂過,山巒沉穩,微笑地面對著我。在他懷里,隨風翻飛的是深深淺淺的草葉,一色的枝柯。
我逐漸向山巒走近,只希望能夠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模糊的低語穿過林間,在四月的末梢,生命正醞釀著一種芳醇的變化,一種未能完全預知的騷動。
5月8日
在低低的呼喚聲傳過之后,整個世界就覆蓋在雪白的花蔭下。
麗日當空,群山綿延,簇簇的白色花朵象一條流動的江河。仿佛世間所有的生命都應約前來,在這剎那里,在透明如醇蜜的陽光下,同時歡呼,同時飛旋,同時幻化成無數游離浮動的光點。
這樣的一個開滿白花的下午,總覺得似曾相識,總覺得是一場可以放進任何一種時空里的聚合。可以放進詩經,可以放進楚辭,可以放進古典主義也同時可以放進后期印象派的筆端——在人類任何一段美麗的記載里,都應該有過這樣的一個下午,這樣的一季初夏。
總有這樣的初夏,總有當空麗日,樹叢高處是怒放的白花。總有穿著紅衣的女子姍姍走過青綠的田間,微風帶起她的衣裙和發梢,田野間種著新茶,開著蓼花,長著細細的酢漿草。
雪白的花蔭與曲折的小徑在詩里畫里反復出現,所有的光影與所有的悲歡在前人枕邊也分明夢見,今日為我盛開的花朵不知道是哪一個秋天里落下的種子?一生中所堅持的愛,難道早在千年前就已是書里寫完的故事?
五月的山巒終于動容,將我無限溫柔地擁入懷中,我所渴盼的時刻終于來臨,卻發現,在他懷里,在幽深的林間,桐花一面盛開如錦,一面不停紛紛飄落。
5月11日
難道生命在片刻歡聚之后真的只能剩下離散與凋零?
在轉身的那一剎那,桐花正不斷不斷地落下。我心中緊緊系著的結扣慢慢松開,山巒就在我身旁,依著海潮依著月光,我俯首輕聲向他道謝,感謝他給過我的每一個麗日與靜夜。由此前去,只記得雪白的花蔭下,有一條不容你走到盡頭的小路,有這世間一切遲來的,卻又偏要急急落幕的幸福。
5月15日
桐花落盡,林中卻仍留有花落時輕柔的聲音。走回到長長的路上,不知道要向誰印證這一種乍喜乍悲的憂傷。
周遭無限沉寂的冷漠,每一棵樹木都退回到原來的角落。我回首依依向他注視,高峰已過,再走下去,就該是那蒼蒼茫茫,無牽也無掛的平路吧?山巒靜默無語,不肯再回答我,在逐漸加深的暮色里,仿佛已忘記花開時這山間曾有過怎樣幼稚堪憐的激情。
我只好歸來靜待時光逝去,希望能象他一樣也把這一切都逐漸忘記。可是,為什么,在漆黑的長夜里,仍聽見無人的林間有桐花紛紛飄落的聲音?為什么?繁花落盡,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聲音。
繁花落盡,我心中仍留有花落的聲音,一朵、一朵,在無人的山間輕輕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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