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瓷大碗茶的散文
問世間情為何物?由然想起80年代初期的粗瓷大碗茶。
我一直都認為喝茶是人與環境、心境與情景和諧才得來的雅興,一如人逢知己千杯少,那境界不在乎茶的等級,更不介意茶具是不是精美,而在于心境是否豁達通透。
少年時,年關臨近,大雪總是在年夜悄無聲息地封門一尺多深,冰凌在春節期間掛滿茅草房的屋檐,遠親鄉鄰不顧寒冷,遠道而來歡聚一堂。
春節,客人來了,父親和爺爺一邊忙著招待客人,一邊命我燒水沏毛尖茶來。我慌忙燃著炭盆,在屋梁垂下的釣鉤吊上一大壺水,再在大方桌上擺放10多個粗瓷大碗,粗瓷大碗上裝飾著一粗一細兩道藍邊兒。
我在每個大碗里放上茶葉,倒上滾開的水,把第一道茶水箅掉,再重新倒上開水,茶葉很快舒展沉靜,那茶葉盡是大葉片子洋溢著苦香。我把粗瓷大碗茶奉送到爺爺和叔伯們手里。村里的四爺也趕來了,碗還不夠,碗讓我借給鄰居了,還得等會兒才能送來,碗架上就剩一個破了沿兒的粗瓷大碗,咋辦呢?四爺看出了我的為難,笑呵呵地走來接過我手里破碗兒說:“丫頭,你四爺我就要這一碗,你還小,不懂這破碗里的茶,等你長大了,你自然會明白!”
爺爺叔伯們品著大碗茶水,閑聊著流年里的往事。有的說著去歲的收成;有的說著新年打算;有的久別重逢執手相看淚眼無語疑噎;也有的談論著鄉里人家獲得萬元戶的經驗。熱氣騰騰的茶水霧氣里有一份鮮活的寧靜,盡顯生命盎然的情趣。
歲月最愛管閑事。
四爺活到86歲那年,被無情歲月帶走了。聽九爺說:“你四爺走時還緊緊捧著滿滿一大碗咱信陽毛尖茶,你二爹費好大的勁才從你四爺手里把那大碗茶端下來……”聽著九爺的話,我心酸得淚眼蒙蒙。我們鄉村人說的“信陽毛尖茶”就是最廉價的`大茶葉片子,找不出一個達標的毛尖來,只有貧窮的莊稼人才喝這樣的粗茶,那味道兒很是苦澀,我的父老鄉親卻把它品得有滋有味兒。
每回想起四爺說的那句話,我就會找個大碗來泡茶,瞅著新綠的毛尖茶在大碗里快速沉靜,揣摩著上個世紀四爺說的那句話。人生就像這粗瓷大碗茶一樣,無論粗糙與精細,懂得包容與奉獻,最是人情的溫暖;無論窮富與貴賤,患得患失,成與敗,最終歸于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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