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父愛經典散文
經常看到“父愛如山”的比喻。但是,在我的感情世界里,父愛是云。云在天上,自然是不可以依靠的,不過,云也是藍天的裝點,是天宇必不可少的風物。當然,云也未必都是白云,有彩云,有浮云,即便是化作雨的烏云,那也叫云。雖然你無法把云彩握在手里,然而,你總可以把雨點存在心中。
在我最初的記憶里,父親是從畫上走下來的男子。應該承認,父親是俊朗的,衣冠楚楚的。他的神情讓人感覺到他是不適合這個人間煙火的俗世的,他應該像他那張臉一樣,掛到畫上去。他臉上很少有表情,連冷漠都很少有。那張臉把令人窒息的氣場帶回家來,家就變成了一眼冰窖。每當父親的皮鞋在我們的公共走廊里響起,我的頭發立即就豎了起來,無論當時是在玩著手絹,還是鉸著剪紙,都會乖乖地停下來,蜷縮在房間的一角,一動不動。
父親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外衣弄起一道褶,一縷痕。長到六歲的時候,每隔不長的時間,都是由我抱著父親的外衣送到附近的洗染店,隔幾天再取回來,取回來的衣服就像新衣服一樣,洗熨得平平展展的。在灰突突的人群里,父親總是像一幅畫中的主景,無論是線條還是構圖,無不展現著他的卓爾不群。
我常常看著媽媽一邊做著家務,一邊落下淚來,說這日子沒法過了,“找了你爸這么個怪人。”
父親吃飯從不自己盛,這倒沒什么稀奇的,可是,讓人把饅頭也給掰成他想要的那么大,是不是就有點怪異了?家里燉雞,向來是要燉兩只的,他得自己吃一整只,一頓吃不了,留著下頓再吃,也不混在我們娘幾個的湯碗里。
父親的筷子和我們的筷子是不同的,是他自己專用的。
父親把自己的身體看得比天還大。每天早上,他必須喝半斤鮮牛奶,臥兩只雞蛋,天天如此,年年如此。隔一個月左右,我會被派到需走十分鐘路的“地產商店”買八元錢一小瓶的鹿茸精,父親每天早上空腹泯上一小口。那年月,八元錢是近三個孩子一學期的學費。我們上學后,每學期三元錢學費。我們家還有常年不斷的干海參,父親會親手為自己泡上幾個,一天早上吃一個,快吃完了,再泡下一波的。我和哥哥從沒嘗過一口那種看起來多少有點令人生厭的渾身長滿了肉刺的黑蟲子。
父親抽“前門”、“恒大”香煙,偶爾抽“握手”和“迎春”,那紫色包裝的廉價的“葡萄”香煙,父親是從來不抽的。
有那么一段時間,父親好像是在家待業,負責看管我,母親則去工作。每天早上,母親讓我和她玩藏貓貓,然后,躲到障礙物后面去,不一會兒,母親不見了,父親卻神奇地出現了,顯然他們是商量好一起來“騙”我的。
那該是三十歲剛出頭的父親。我的心在告訴我:他不喜歡我。
父親看我的神情很像畫家看敗筆之作的神情,就差搖頭嘆息或一把揉皺,團起來扔進垃圾桶了。有記憶以來,他從沒抱過我一次。
傳統的觀念導致他不喜歡女孩,對事業憧憬的渺茫讓他無心敞開正常的、快樂的情懷。不過,他的'內心定然是有底線的,那就是,一是保證我的安全,二是盡量阻止我的哭鬧。好在在父親面前,我從來不哭不鬧,因為我怕他。
他會矮下身來跟我說話,用空洞的語言哄我。父親沒給我講過一個故事,甚至一段能夠記得住的話都沒對我說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而他一旦靠近我的身體,我的每一寸皮膚差不多立即豎起像海參那樣的肉刺刺,令我排斥和寒冷。他的臉上、身上明明有很多讓人恐懼的東西,這種東西很自然地避住了我的哭聲和胡鬧,在他的面前,我就像一個木偶,他走著,我跟著。頂多在過人行道的時候,他提一下我的后衣領。
有一天,父親把一大捆韭菜交給我,讓我擇。我不懂得怎么擇,兩只手不停地在那捆韭菜上扒拉來扒拉去,就像一個學習不好的孩子面對一大本不懂的數學題一樣,讓我十分苦惱。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那些個原本直挺挺的韭菜被我給搗弄成一團爛草了,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心里在說:“肯定是后爸!”我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好慢,都慢成蝸牛了。我真是奇怪為什么父親能在大白天睡上那么長長的一大覺?我等他起床,仿佛等了快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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