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白泥涮子抒情散文
國慶節回母親家小住幾天 。在幫母親鍋灶做飯的時候 ,難免去涼房挖面、挖米之類小跑蹆活,在出出進進的涼房中,無意中我一回頭瞥見了墻上掛著個似曾熟悉的白泥涮子,環視涼房雜貨堆積灰塵滿地,可母親唯獨把它高高的掛在個僻靜的地方,涮子頭還用塑料袋包裹著,可見母親對它還象當年心中的命根子一樣。不禁駐足定神看著這個白泥涮子,涮子的竹頭已經過多年的磨損變得笨粗稀少,只留下薄薄的一束。它跟隨母親轉戰十多年,為家里立下了汗馬功勞。那光滑磨的發亮的把子仿佛深印著當年瘦弱 母親五指強有勁的痕跡,把子上滲透了母親 多少的汗珠和艱辛的付出。看到它,我心里涌起一股酸楚,繼而眼淚濕潤了,當年瘦小的母親汗水涔涔艱難的揮舞著它的景象又一幕幕的浮現在我眼前……
爺爺是個書生,不善家事。只靠奶奶一人磨豆腐支撐門戶,孩子又多,生活十分的窘迫,所以爺爺家是全村最窮的一戶。記憶中爺爺家一間茅矮的小土屋,屋里頂得三根柱子,高個子進去就得貓倒腰行走。父母自然分得一小間小土屋,隨著我們姐弟的相繼出世,陸續長大,每天晚上小土炕睡得滿滿的,要是來個客人,我就得睡在炕角格拉,第二天醒來渾身酸疼。最讓母親難堪的是我們開學的時候,母親抺著眼淚去父親單位的領導借錢,好幾次母親紅腫著眼睛走回來。
母親出生在幾里地望不到人家的窮小山溝,饑荒丘陵的小山溝磨煉了母親吃苦耐勞的精神和剛強潑辣的性格。母親不甘心看著我們生活的疾苦,不忍心讓我們姐弟中途輟學。頭腦靈活的母親看出了一條掙錢的活路。母親背著父親偷偷的和一位當地的女師傅學手藝,學涮墻、學油漆工的手藝。母親是小鄉鎮里第一位從家里走出來的女人。記得第一次拿回剛扎好的白泥涮子,雪白光滑的木棍,把子上剛剛木匠師傅磨過的新印子,涮子頭密集柔軟,母親臉上放射出許久未有的光彩,從頭到腳摸撫著它,歡喜的贊賞道:這可是個涮家的好家具,咱們全家以后的生活或許都指靠它了,你們可別亂動它。
聰明的母親沒學幾個月就能出手了。母親開始拿著涮子給人家涮墻了。母親每天早起晚歸,當我們姐弟蜷縮著小小的身子聆聽外面黑呼呼冷風,肚里早已咕嚕咕嚕叫著,母親才乘著夜色的寒風匆匆的邁進家門口,一進門就先聞到一股白泥味,接著見母親頭上、身上、臉上都是白泥。記得母親第一次涮家掙到的錢,一進門就放下白泥涮子,顧不及洗掉白泥的手,眼里閃著亮光說,這回可掙了點爽快的錢,說著母親沾著的白泥手從褲兜里掏出了幾張嶄新100元人民幣,我們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看到家里有了這么多的錢,然后歡喜的圍著它轉著啪著手,母親臉上那花花點點的白泥點子在昏暗燈光笑得最開心。以后母親更加愛惜自己的白泥涮子。不管母親多忙多累都不忘記一回來 洗白泥涮子,邊洗邊說:這可是個吃飯的好家伙,連洗好幾遍后,然后把它放在個僻靜處空水。
母親是個女人,干活心細、踏實,守信用、技術好,母親涮過的墻極白、好幾年也掉不了白泥,要錢也不多。所以周圍鄰近的、遠處的人家都來找母親涮家,找母親的人絡繹不絕,于是母親名聲大震,由此別人都恭敬的稱呼母親為“何師傅”。
母親的營生越來越多。母親一人干活有點忙不過來,但為了多掙錢,所以好多時候叫上稍大的我和姐姐幫忙。站在地上看著母親拿著涮子并排的均勻的一下一下的,很費勁,又那么費事,我方才感覺到母親歡喜的沾著白泥的'手數錢可沒那么容易。不會兒見母親氣喘吁吁,母親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著。我那時也沒懂事,只盼母親快點收工回家。等母親出去上廁所的功夫,我便好奇學著母親樣子拿起白泥涮子,沒想到白泥涮子很重,沒涮幾下胳膊酸困,脖子痛,白泥水就灌進袖里,這才明白涮一間屋子母親得流多少汗水!
記得有一次母親連續涮家感冒了。可正好答應給一家單位涮辦公室,領導催促上級馬上要來檢查。母親是個講信用的人。母親硬是大把大把的吃著藥,堅持涮完那個單位的辦公室。母親涮完家的那天,回到家臉色煞白,走路悠晃著,爬上炕母親倒頭就睡,但迷糊中的母親沒忘了讓我們洗白泥涮子,因為白泥涮子可以幫她掙錢,是改變全家命運的命根子。
逢到年關時,母親拿著涮子從這家涮到那家,從鄰處的涮到遠處。別人家早早的已開始置辦年貨。而母親只在快過年的那幾天才停下來,才開始連續白天晝夜的趕著做。過年了我們吃噴香的年夜飯穿著母親用白泥點的汗水換來的新衣服,母親卻倒在炕上昏昏的睡去。
涮墻,這是種粗重活,又臟又累的。后來做這活的只有母親是女的,一般都是男人干這種活的。母親用這個白泥涮子整整干了十年,直到我結婚時母親才和白泥涮子告了別。有一次我問母親,現在涮墻都已不用白泥了,現在不是用涂料就是貼壁紙,留那那白泥涮子還干嘛?母親慢悠悠的說,用慣白泥了,聞慣了它的味道,離不開了。現在我身體還行的,過年用它也能涮涮家。其實我和母親 一樣,也習慣了白泥的味道,仿佛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一聞到了白泥味,就好象回到了母親家,躺在了母親 的炕上,看到了母親揮舞著白泥涮子。
母親用這根白泥涮子,讓我們改變了世家三代的茅矮土屋,蓋起五間磚瓦大正房;母親用這根白泥涮子,讓我們姐弟順利的完成了學業;母親用這根白泥涮子也讓我們家從此以后告改變了貧困的家境。當我的思緒漸漸被拉回了現實,我以一種敬重的目光注視 著它,它現在雖被冷落閑置,但它在我們全家人心中的地位是任何昂貴的東西無法代替的。涮墻,這種不堪忍受的重體力活,瘦小的母親卻整整堅持干了十年的時間 。我現在能有今天汗澇保収的穩定工作,能站在寬敞明亮的屋子里,是當年母親的白泥點子的汗水換來的。此時此物此地,母親當年超負荷體力勞動讓我汗顏,讓我撼動,但更讓我心酸,于是情不自禁眼淚象掉線的珠子簌簌的撲落下來。
【母親的白泥涮子抒情散文】相關文章:
2.母親的馓子情散文
6.母親的手抒情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