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彩蝶

雨總是淅淅瀝瀝得下著,一刻也不帶停歇,這種江南小鎮里特有的秋雨,每到這個節,都會凄凄切切的舍不得離開,窗外的玻璃花在雨水的沖刷下,變幻著不同的花紋,在秋雨中翩翩起舞,在淺水中蕩漾著彩虹的色彩。

十六歲的小彩蝶像往常一樣,背著青色的竹簍,跳躍著輕快的步伐,上山采藥,好給病重的爺爺回家煎藥,偶爾遇到了好的東西,也一并帶回來,去集市換了錢,給遠在大城市的哥哥匯過去,哥哥剛剛大學畢業,欠了銀行一大筆錢,現在事業剛剛穩定,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呢,哥哥說過,等挺過這一年,就可以在城市里站住腳跟,把我和爺爺接過去住,想到這里,小彩蝶心里都是莫名的期待,從小就想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自己吃的苦,也可以照顧爺爺,再說有哥哥在,以后的生活就會越來越好了,想到這里,小彩蝶粉紅色的臉頰上洋溢出了天真的笑容,那更深處的,是對未來的憧憬和渴望。

走到蜿蜒的蛇水小路,小彩蝶總是小心翼翼的彎著身子,生怕竹簍里的草藥掉了出來那光滑的巨石上長滿了青綠色的苔蘚,在刺眼的陽光下泛著奇異的光芒。翻過了那座熟悉的大山,不遠處就是自己生活的小鎮,小彩蝶來不及休息,加快腳步的回到自己家中,忙著給爺爺煎藥,屋里的咳嗽聲響起,小彩蝶知道爺爺又不舒服了,火紅的柴光照映著她倔強的小臉蛋,雖然臟兮兮的,但還是掩蓋不住小彩蝶出水芙蓉般的容貌,雪白的皮膚略帶點紅暈,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長長的睫毛上,是柳葉般的彎眉,小巧的鼻子一皺一皺的,煞

是可愛。給爺爺喂完了藥,小彩蝶習慣性的把她那長長的馬尾辮解開,讓頭發披散在自己的肩頭,她喜歡這樣自由自在的打扮,閑暇時,總是披散著長發,讓她們在微風中肆意的搖擺。

在這江南小鎮里,有一種特有的彩蝶,它們生的比一般的蝴蝶要美麗許多,身上的花紋有嫣紅色,也有朱紫色的,但是最漂亮的,當屬這種彩蝶中的王者,它們生的一身金黃色的花紋,上面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粉色斑點,而頭部又是高貴的黑紫色,樸實的鎮里人給它們起名為江南彩蝶,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也孕育出了這美麗的江南彩蝶,小彩蝶的名字就是以這種蝴蝶來起名的,她天生長的如出水芙蓉一般,落落大方而又不失文雅,活脫脫的一個美人胚子,只可惜一出生,就和自己年邁的爺爺,還有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哥哥相依為命,身世的不幸并沒有讓她放棄生活的希望,小彩蝶性格很倔強,生的一副美麗的外衣,但是又溫柔善良,小鎮里的很多同歲的男孩,都想有事沒事的和她說上幾句話,小彩蝶總是禮貌的和他們打招呼,但是說不了幾句,就找個借口走開了,小彩蝶心里的理想對象,最起碼也要像哥哥一樣才好啊,她知道那些男孩們的心思,但是也不戳破,只想著照顧好爺爺,一家人幸福快樂就好。

小鎮后的山谷里是江南彩蝶棲息的地方,雖然很少機會能看到,但是還是有好多人在閑暇時,去后山等待,哪怕看上一分一秒,也是美麗的心情,小彩蝶就是其中的一個,她喜歡美麗的江南彩蝶,看到它們,就像看到了自己一樣,都是那么的美麗而倔強,有時候運氣好,還會有彩蝶落在她的肩頭,和她悄悄細語,仿佛一個美好的生靈,在訴說著什么,小彩蝶喜歡這種溫馨的感覺,她靜靜的坐在山谷的花叢中,看著一天又一天黑夜的落幕和朝陽的升起,看著江南彩蝶在翩翩起舞。

一年又一年過去了,轉瞬間,小彩蝶快二十歲了,出落的亭亭玉立,也多了幾分嫵媚,哥哥也在大城市傳來了喜報,終于可以去大城市里看看了,向往著走出深山的小彩蝶,等待著哥哥的歸來。那一天終于來了,一輛輛轎車開進了小鎮,在小彩蝶家門口停下,鎮里很多人都迎了出來,簇擁在一起憨厚的笑著,小彩蝶早就佇立在門外,等待著哥哥的到來,車上下來了一群人,但就是沒見到哥哥,前一段時間的通信不是說哥哥會來的嗎?難道哥哥太忙了,小彩蝶不由得一陣失望。車上的陌生人和小鎮的居民熱情的打著招呼,其中一個略顯肥胖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向小彩蝶說明了情況,他們說他們是哥哥的朋友,要接他們去省城,因為哥哥太忙了,所以委托他們來接她和爺爺,小彩蝶進門攙扶著爺爺,幾個陌生的男人過來說要幫忙,然后把爺爺帶上了后面的一輛車,自己則坐在了前面的頭車上,那個肥胖的中年男人一臉笑呵呵的摸樣,頭發稀少,大大的臉盤,緊身的上衣遮不住他凸起的肚皮,活脫脫的一個黑胖子,黑胖子帶著小彩蝶上了車,帶領著身后的車群,駛出了熟悉的小鎮,小彩蝶看著車窗外急刷刷倒退的青山綠水,這個熟悉的地方,正在從自己的眼里快速消逝,小彩蝶心里不由得一陣黯然,遠處那后山的山谷里,仿佛有成千上萬只江南彩蝶,在向她告別,在向她述說,仿佛永遠不會再相見一般,在傍晚昏暗的夕陽下,越來越模糊。

省城里的摸樣仿佛讓小彩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她無數次的向往過城市的生活,但當這一刻真正的來臨時,卻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爺爺被哥哥的朋友送去了市里最好的醫院,小彩蝶囑咐了他們好一陣才肯離去,只是哥哥還是太忙,一直沒有來看望她們,這讓小彩蝶心里很是不舒服,自己和爺爺來到了這里,你就不肯稍微抽一些時間來陪陪我們嗎?小彩蝶每天都像他們打聽哥哥的去向,但是有時候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在賓館里默默的呆上一天,還有那準備好的飯菜,大約一段時間以后,哥哥終于來了,小彩蝶看見了哥哥,差一點哭了出來,自己的傻哥哥,到現在才過來見我們,小彩蝶撲入哥哥的懷中,哥哥的身體有些顫抖,她抬起頭,發現哥哥臉龐上一絲濃重的羞愧神情,一閃即過,也許哥哥是因為愧疚沒有早點來接我們,哎,小彩蝶和哥哥激動的說了好多話,哥哥神態略顯疲憊,也許是工作太忙了,一定吃了好多苦,說到家里的江南彩蝶時,哥哥的神情突然有些木訥,仿佛掏空了靈魂一般,眼神變得呆滯了,小時候的兄妹倆總喜歡偷偷的去后山邂逅江南彩蝶的,看著小鎮里美麗的彩蝶時,心情都會瞬間好了起來,仿佛是他們的福星一般,給小鎮里的人帶來好運。可能是哥哥太想念它們了,哥哥對待它們的感情,就像是對待小彩蝶自己一樣,那么的溺愛。開門聲響起,黑胖子突然走了進來,哥哥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復雜,眼神里變換著神采,仿佛在內心在痛苦的掙扎,來平靜他內心的不安,哥哥咬了咬嘴唇,帶著小彩蝶上了黑胖子的車,不知道要去向哪里,黑胖子的心情顯得特別好,眼睛里一閃而過的狡捷,讓小彩蝶稍顯不安,黑胖子夸贊著小彩蝶的容貌和身材,仿佛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的眼神盯在小彩蝶的身上,就像看透了她心里的惶恐與不安,車子在一片廢棄的工廠旁停了下來,旁邊是一座雙層的閣樓,顯得非常不協調。下了車以后,黑胖子在哥哥耳邊輕語一陣,哥哥仿佛內心掙扎了許久,緊握的雙拳最終無力的搭了下來,黑胖子抓著小彩蝶往閣樓里面走,小彩蝶張著大眼睛,似乎在詢問著哥哥,哥哥緊緊的低下了頭,站著一動不動,像僵硬的石頭人一般,仿佛沒有了生機,突然一股大力襲來,小彩蝶覺得好困好困,然后沉沉的睡了過去。

頭痛欲裂的感覺將小彩蝶喚醒,小彩蝶動了動長長的睫毛,睜開了眼睛,入眼的是一張大大的雙人床,床頭上印著粉紅色的席夢思字樣,但此刻看在眼里,卻是那么的丑陋,小彩蝶想跑,但是黑胖子卻突然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一身老式的睡衣,他甩了甩那近乎禿頂的光頭,一臉無所謂的看著小彩蝶,小彩蝶想叫,但是叫不出聲,嗓子好像卡在了喉嚨里,喊不出來,她雙腿一顫,跌倒在了地上,黑胖子永遠都是那副猥瑣的摸樣,盯著小彩蝶看著,就像盯著一個獵物。小彩蝶轉過頭去,突然看到那角落的地方,一個黑色的籠子,關著一大群蝴蝶,她們全部都是金黃色的色彩,上面點滿粉紅色的斑點,頭部是紫黑色,此刻都顯得無精打采的趴在籠子里,有幾只已經奄奄一息,仿佛在看著小彩蝶,絕望而無助,那就是小鎮里的江南彩蝶啊,它們被關在籠子里,沒有了一絲的活力,以往鮮艷的絨毛也失去了光澤,小彩蝶拼命地爬過去,想打開籠子,那仿佛是一個又一個的自己,被囚禁著,被折磨著,黑胖子一把抱起小彩蝶,扔到了床上,扒下了小彩蝶的衣服,小彩蝶哭了,沒有一絲呼喊,沒有一絲動靜,黑胖子壓在她的身上喘著粗氣,興奮的顫抖著,小彩蝶感受著絕望,感受著心碎,她伸出手,想要抓向那黑籠子,想要靠近那江南彩蝶,想要逃離這曾經無數次向往的大城市,她的眼中,看到是小鎮的江南彩蝶,在山谷里偏偏起舞的摸樣,永遠,永遠。

不知過了多久,哥哥回來了,小彩蝶呆滯的看著哥哥,仿佛再也沒有笑容,就如同一個木偶,失去了生氣,失去了靈魂。小彩蝶漫無目的的走著,仿佛沒有原點,也沒有終點,陽光透著樹蔭照在了小彩蝶的臉上,她抬起頭,看向那半空中,仿佛有一只只江南彩蝶,再向她告別,再和她訴說,那金黃色的皮毛在陽光下閃耀著粉紅色的光輝,仿佛就像小彩蝶自己,飛向了那熟悉的小鎮,那美麗的山谷,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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