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層次與語流的節奏美范文
文章的重要美學形式是節奏與語言流程的節奏。它有層次節奏與語言流程的節奏。前者,可使人領略文章層次的張馳有序、開合穿插、虛實相同、抑揚興波之美。后者可以在語言中的整齊、錯綜、和諧與回環之中獲得語言節奏特有的美感。二十年代施畸在《中國文詞學研究》一書中說:“丁具說果然是文章作用的一部分,但未必是文章作用的全部吧。換句話說,以‘工具’目文章,決不是以盡文章的能事。……文章作用應該滿足一部分美的要求。”語文教學不能再停留在分析思想內容、主題、語言那種單一模式化上面,而應花力氣去揭示文章的層次與語流的節奏上,從而開拓語文教學新生面,讓我們學習對象“滿足一部分美的要求”。
層次的節奏美
文章的層次有其內在的節奏,如同人體一樣,有呼吸的起伏、脈搏的跳動、肌肉的張馳,神經的興奮與抑制的節奏。文章的層次節奏與人體節奏相適應,就會激起讀者進行多角度的審美思考,把握文章的脈動流程,從而獲得精神的快慰與美的享受。在作品中,常有緊張、生動、吸引人的,也有徐緩、平淡、不吸引人的。不吸引人的部分是吸引人的部分基礎,吸引入的部分正是不吸引人的部分的最美的華章。作家在寫作時,巧妙采取這種張馳交錯手法,使文章顯得波瀾迭起,一浪高一浪,跌宕多姿。
魯迅的《祝福》以徐緩的筆調寫“我”與魯四爺見面,節奏松弛而平緩。接下來,寫“我”昨天遇見祥林嫂的不安,為何不安?小說提出一個懸念,掀起一個個波瀾。隨后寫祥林嫂死?她為什么死?怎么死?又置一個懸念,再次興波。接下去,便以平緩口吻寫她的事跡和第一次來魯家的情景。然后,又波瀾迭起:祥林嫂被婆家搶去了。她被搶之后,命運又如何?讀者急需要了解。這時便由王老婆子上場作答。讀者剛揪著的心才放下來,還沒等心完全平靜下來,而祥林嫂競“又站在四叔家的堂前了”。文章之波又隨之向上涌起,直至祥林嫂的悲劇命運被推向高潮,最后又回到開頭祝福上來,才復歸平靜。這樣安排,張馳有序,猶如大海中的波浪一樣,前一個波谷,正是醞釀后一個波峰,波谷與波峰層層推進,形成波瀾起伏的旋律。這個旋律與祥林嫂坎坷不平、起伏跌宕的命運是一致的。讀者讀起來,就心潮起伏,獲得張馳交錯的節奏美感。《誰是最可愛的人》是敘事作品,它運用敘事與議論抒情手法,正是敘事與議論抒情穿插其間,才形成這篇作品虛實相間的節奏美。
文章先議論抒情(虛),贊揚志愿軍戰士是最可愛的人,并從品質、氣質、胸懷方面去贊揚。馬上敘述描寫(實)松骨峰戰斗,志愿軍戰士頑強狙擊敵人。接著又展開了議論抒情(虛),從L面事跡贊揚志愿軍戰士的可愛。緊接著又敘述描寫(實)戰士馬玉祥從烈火中拯救朝鮮兒童。然后,再議論抒情(虛),結合上面事跡再次贊揚志愿軍戰士的可愛。文章到此,筆鋒一轉,敘述描寫(實)志愿軍戰士與作者談話。最后又是議論抒情(虛),聯系人民的生活,說明志愿軍戰士是和平幸福的保衛者,是最可愛的人。
試想,《誰是最可愛的人》,如果不是這樣安排,而改用先虛后實,或先實后虛,即先議論抒情,后敘述描寫,亦或先敘述描寫,后議論抒情,我想,都達不到現在這樣的`效果,具有這樣大的藝術震撼力。可見《誰是最可愛的人》的層次節奏,是一種最佳的選擇。
好的文章在圍繞中心展開時,總會有一會兒說開去,一會兒說回來。過去與現在穿插,此事與彼事聯接,一開一合,波瀾起伏地向前發展。
《故鄉》是先以作者的悲涼心情看待故鄉情景,繼而寫心情不好的原因,然后筆鋒輕轉,由母親的話說開去,引出對閨土的回憶。在穿插少年閏土這段文字中,又重點突出“小英雄”形象。隨即,文思又收回來,回到中年閏土的描寫上來。其間開開合合,遠遠進進,峰回路轉,形成小說開合穿插的節奏美。客觀事物復雜多變,人們情緒也時有起伏,形象的美丑、景象的枯榮、氣氛的悲歡、情感的樂哀、評價的褒貶,都是相對并存的。文章也遵循這種規律交替安排層次,就會形成抑揚興波的節奏。
散文《丑石》是抑揚興波的力作。作家先從各個側面描寫丑石的丑:外貌丑,媽媽討厭它;石匠不要它;不懂事的孩子也對它嗤之以鼻!連花草也不愿與它為伍,真丑得不能再丑了。后天文學家發現了,原來它是隕石,是個了不起得東西。作品大起大落,大抑大揚,掀起了沖天大波,給人以抑揚興波的美感。
語言的節奏美
高爾基說:“世界上沒有比語言的痛苦更強烈的痛苦.。”語言的造型是艱難的工程,而高明的作家都以快慰向世人奉獻富有語言風采的作品時,總飽含作家的情感,使語言的流程富有節奏感。語言是情感的外殼,情感是語言的靈魂,二者合二為一,這就形成語言的節奏美。
慘象,已使我目不忍睹;流言,尤使我耳不忍聞。(魯迅《記念劉和珍君》)
當你坐上早晨第一列電車走向工廠的時候,當你扛上梨耙走上田野的時候,當你喝完一杯豆漿提著書包走向學校的時候,當你坐到辦公桌前開始這一天工作的時候,朋友,你是否意識到你是在幸福之中呢?(魏巍《誰是最可愛的人》)上面的對偶句,句式整齊。兩句話節奏旋律相同,象歌詠一樣,便于感情的抒發,強烈地表現作者對殺害愛國青年的反動派的憤慨。下面一段語流,是排比句,它是對偶句的擴大,不限一對句子,而是四個句子字數相等或相近。句法結構相同或相似,排列在一起,宛如一個樂段,形成語流節奏整齊美。語言流程的整齊美能給人以美感,但過多的整齊也會讓人感到死板、單調。因此,整齊又要有變化,是有規律有秩序的多種形式的組合。這樣變化中求整齊的形式美,是一種長短交錯的錯綜美。
春天象剛落地的娃娃,從頭到腳都是新的,它生長著。春天象小姑娘,花枝招展,笑著,走著。
春天象健壯的青年,有鐵一般的胳膊和腰肢,領著我們前去。(朱自清《春》)
這是三個比喻排比句,句式相似、結構相近,(轉258頁)(接256頁)但作者將狀語分別用介賓短語、主謂短語、動賓短語,這樣句式就有變化,音節有多有少,聲調有強有弱,讀起來詩意盎然,也不會嫌呆板、單調了。
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椹,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從草叢間直竄向云霄里去了。
(魯迅《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
這段語流,兩個結構相同的句式,都有“不必說”領起,這是整齊。然而,兩個句子結構又不盡相同,前一句含四個名詞短語,后一個含三個主謂短語,而且字數甫少到多,這就是變化。同時,語流節奏的重心也不同,前面的“不必說”要重,而“也”又有強調推進作用。語流急徐相間,節奏錯落有致。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有裊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風過去,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朱自清《荷塘月色》)大凡有成就的作家,都注意句式的節奏與音調的和諧。老舍曾說過,如果上句用了“他去了”,下句就要問“你也去了嗎?”這是因為上句是以仄聲收尾,下句就要用平聲收尾,以造成平仄的和諧美。楊朔在《雪浪花》里,原是這樣寫的:“正當陰歷十五前后月亮園的時候,風浪格外大,那茫茫的大海上,波浪滔滔滾滾……”后改成:“月亮同的時候,正漲大潮。瞧那茫茫的大海E,波浪滔滔……”這一次,除了協調音節外,還使聲調有所變化。原稿中的“時候”的“候”和“格外大”的“大”都是去聲,即仄聲,改成“大潮”的“潮”就成了平聲。先仄后平,抑揚有致。
在語流里,還常常碰到反復、排比、遞進等詞語反復或結構反復的句式,這種句式排列組合在一起,音樂節奏感極強,含有回環往復的韻味。
“我應當怎樣來形容印度卡拉瑪姐妹的舞蹈?假如我是個詩人,我就要寫出一首長詩,來描繪她們變幻多姿的旋律。假如我是個畫家,我就用各種的顏色,演點出她們的清揚的眉宇和絢麗的服裝。
假如我是個作曲家,我就要用音符來傳達出她們輕捷的舞步和細響的鈴聲。
假如我是個雕塑家,我就要在玉石上模擬出她們的充滿了活力的苗條靈動的身影。”(冰心《觀舞記》)
語流的回環美,不僅表現在句式上,還表現在韻律上,這在散文作品中詩屢見不鮮的。
可是,我要說,這是由于跟我們的戰士接觸太少,還沒有了解我們的戰士:他們的品質是那樣的純潔和高尚,他們的意志是那樣的堅韌和剛強,他們的氣質是那樣的淳樸和謙遜,他們的胸懷是那樣的美麗和寬廣。(魏巍《誰是最可愛的人》)這里四個排比句,結構相同,音節相同,顯得整齊,具有和諧與回環之美。其一、二、四句末尾的詞“高尚”、“剛強”和“寬廣”都押ang韻,即“京韻十三轍”的“江洋韻”。這種散文的韻語,是古已有之,只不過功用不同而已。“在先秦時代,韻語大約是為了便于記憶,而不是為了藝術的目的。到了漢代以后,那就顯然是為了藝術的目的了。”(王力《略談語言形式美》)不同文體的層次與語流的節奏美,是多姿多彩文章的審美形式的生動體現。唯一的宗旨“顯然是為了藝術的目的。”同樣,我們不惜費耗精力去揭示這種形式美,對于教與學來說,顯然,也是為了傳遞或接受“藝術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