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雜文隨筆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家里的那盆梔子花應該開過花了吧。抱歉,原本準備了一大堆想說的話,結(jié)果寫完第一句就不知道該如何繼續(xù)了,總之,好好照顧它和自己吧。
他看著手邊原本提前準備好的好幾張白紙,結(jié)果實際上自己完成的內(nèi)容連信紙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填滿,他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對自己太過自信,以為能夠?qū)δ莻人說一大堆值得留下來的話,結(jié)果等到提筆之后,卻反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把責任都歸咎給了科技發(fā)展所帶來的“功能性退化”,許久沒有寫過字的他,就連上面的那句話實際上都寫了很久,內(nèi)心的OS和他手上力所能及能追上的速度并不是那些感情類電視劇一樣的進行著——人們究竟還要用這種橋段欺騙自己多久,因為一個人寫字的速度怎么可能和寫字的速度一模一樣!
他看著手邊的那一堆空白的紙,明明就在腦中想要寫下的句子又一次出現(xiàn),只不過這些信息只能回蕩在大腦之中,并無法準確地傳達到他握著原子筆的手指上。他趁此機會,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食指,上面原本那個在過去還引以為傲的老繭早就消失不見了,他放下筆仔細地撫摸著,就連一點印記和觸感都沒有留下——他尋找著原本那個因為長時間握著筆寫字而存在的老繭的區(qū)域,上面平坦得就連回憶都無法再大腦中勾勒出關于“繭”這個詞的任何存在——和這種習慣突然消失的落寞不知那枚繭罷。就在一瞬間,他無法察覺地開始哭泣,眼淚滴在了剛才完成的那張信紙上,那些包含鹽分的水滴并無辦法稀釋任何東西——因為到最后他能寫的只有這些內(nèi)容,畢竟自己是提出分手的那個人,而無論此時此刻想要說什么,都會被當成是錯誤的延續(xù)。所以他根本不打算用原本只需要用手指就可以快速編輯文字的方式發(fā)送最后一條消息給那個人;蛟S只有信的延時性,能夠讓自己的負罪感和罪惡感被洗脫,然后真正意義上的表達他最后想表達的最簡單的也是最由衷的希冀吧。
他抹掉了滴在信紙上的眼淚,還好并沒有弄花人的文字——說不定加一點眼淚會讓這份信的感情又多幾分真摯吧——不過他也不確定當對方看到這份信會不會覺得那些所謂的眼淚其實也富含虛偽的成分呢。他邊搖著頭打消著這個自己都發(fā)笑的`念頭,然后移步到了書架旁邊,看著整個書架的書,另一個難題在他的腦海中被提出來——他到底應該選擇把這封信放在哪本書,而這本書的意義在于它將形象化成是某一種武器的扳機,一方面可能再一次成為處決自己的契機,另一方面,它或許真的會在某一恰好的時機被恰好的人看到然后在恰好的情緒中擊中恰好的軟肋,然后把他真正想說的最后一句真話傳遞給對方。
他開始力所能及地回憶每一本書是否已經(jīng)被看過,而那本書在看完之后又經(jīng)歷了什么。越想他就越覺得難過,不過他在放任這種難過的發(fā)生——至少這樣可以減少他的罪惡感。他又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那個他們兩人一起買的掛鐘——它需要帶走嗎?5:22,他預留的時間是到晚上7點,所以自己還有一會可以“挑選”到底應該把這份最后告別的信放在哪一本“恰好”的書中。他又有些不確定,又特意掏出手機點開聊天記錄確認準確的時間:“我今天晚上7點之前去收拾我的東西,會打擾到你嗎?”
“不會,我今天會加班,我就不幫你了,不好意思!
對話禮貌到讓人誤以為這是約定俗成的禮數(shù),每對分手的情侶都應該回歸到這樣的狀態(tài)才可以——當然他固然知道,對方只是不想出現(xiàn)而已——他也不喜歡對方會出現(xiàn)吧。他看了一眼那盆放在茶幾上還綠油油的梔子花,它的花苞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只是去年紛紛夸它每年5月都會按時綻放香味的人今年已經(jīng)沒辦法再夸它了——“你會被扔掉吧!彼氖稚煜蛄艘槐驹鞠肽玫臅缓蠡仡^看著那盆花,這是他特意沒有帶走的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比起那封信應該放在那本書里面,他又開始擔心這盆花未來的命運。
他拿下了那本書,《時間旅行者的妻子》,當他拿下它的時候,并不理解自己是出于何種本能選定了這本書,這是一本明明兩個人都看完過的一本極其普通的書,它已經(jīng)開始變形,因為長時間被倒扣在床頭柜上面,而有了無法修復的折痕。他想放回這本書,因為他確信對方再也不會讀這本書,就憑它有一段被長期遺忘的過去,就知道它有多么的不起眼和無意義。
它明顯依舊沒有恢復,原本折痕的地方還是有一個不小的縫隙,他本能地打開了那個縫隙——就如同一定要在黑夜的睡意中撕掉手指上的一枚根本就抓不住的倒刺一樣——不過有的時候,就算你把手指撕破,也沒辦法拔掉它,只能摸索著打開臺燈,仔細地尋找那根并不起眼、其實也并無大礙的倒刺,而有的時候,因為太過執(zhí)著地想要撕掉那根倒刺,當你開燈之后你看到的,確實已經(jīng)滿是鮮血的手指——真相讓原本的倒刺更加的明顯: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縫隙,而是在那本書里面夾著一張合照。
一對情侶的照片,他有十足的信心確定自己記得自己的模樣,但是很可惜那對情侶中的其中一個人并不是自己的模樣,他并不打算深究這張照片實際的寓意。他決定把這封信就放在這本書的這一頁,無法修復到原本模樣的一頁。他覺得自己的負罪感減輕了不少,但是他并不想自己有這樣的感情——當他把那本書插回書架的空缺時,他有些后悔,努力地說服自己忘記剛才所留言的內(nèi)容,或者——或者那封信被藏在了那本書之中——又或者是忘記那張分明不是自己的臉——又或者忘記那張熟悉的笑得分明的臉。
他憋回了自己的眼淚,身體給予了違抗本能的不愉快的反應,他聳動著肩膀,有節(jié)奏地慢慢加快地無聲地聳動著,他回到剛才寫下留言的飯桌,把自己埋在了那堆空白的信紙中——變成了他剛才原本在腦中想好的想要留給對方的那對已經(jīng)徹底稀碎的文字,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附著在那些準備好的信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