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捉弄散文
城北街的老爺廟門前,有一個說不請擺了多少年的醪糟老攤子,這個醪糟攤的主人是一對年長夫婦,年旬近七十。常年風雨日曬滿臉溝渠,年華也在過去時光而消失,就是剩下的醪糟攤子也沒有光彩。醪糟攤多少年仍未改舊時的姿態,兩邊仍舊擺放坐客的長盤箱桌和長形的矮小凳子,這種凳子面比較窄,六、七歲以下兒童滿可以坐下,而大人要坐就比較難了,幸好都是臨時坐一會。紅色的攤子已早無光澤,只有中間的火爐上的醪糟瓢鍋仍舊發出耀眼古銅亮光,醪糟瓢外衣已被碳火熏的烏黑,但瓢內金黃耀眼銅鏡般光亮,映照著一位老者的黑趨的臉堂,反光中的光明時而照亮老者臉上的深谷狹處,黃色代替了過去的紅光。
身穿陳舊的服裝,嘴里含著自制的卷煙,在不停地招呼客人的男主人,早已白發少黑,寸長的胡須里也剩下無幾的黑須根,眼睛仍就閃亮。動作的遲緩,給生意帶來不便,外表形象也不能多招引顧客。相反老伴體形也變的矮小單薄,蹲坐在醪糟的風箱前,時而搭碳,時而加水沖醪糟攪雞蛋,時而拉起短小有力的.風箱,時緊時慢,有時也會唱起啪嗒啪……啪嗒啪的贊歌小曲,平放的小煙筒時而黑煙直沖,時而象一條黑龍吐出尺長火舌,把黑夜的天空照亮,四周也會隨著火舌一伸一縮閃閃明亮,亮光照亮了攤子和喝醪糟的人們的臉膛,紅光染透了夜色。
幾個小孫和外孫不時來到身旁,胡亂翻騰,還不時地給爺爺要點什么東西或給些塊八角才肯離去,老漢嘴里還不停和孫子拌嘴。爺爺多么希望看到孫子的身影,等到來到跟前又心里翻嘀咕嘴里不停地說著“賊娃子,真討厭”,明明白白知道孫子來了不拿到東西是不愿走的。爺爺這段時間由于心里有事也變得“吝嗇”多了,他為小兒子的婚事犯愁,不得意硬著頭皮也得過這一關呀。叫幾個兒子和女子回家商量此事,各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誰家沒有困難,各自拿出百八十元能干啥事,抗大頭的還是父母,誰叫自己沒有“計劃”呀!
為兒子娶媳婦什么財禮就不用多說,最起碼得修理一下兒子的洞房吧?粗短斓姆宽敽兔撈仄饓,老人發起難來,只好拆房重蓋了,這老房已有六、七十年了雖然也多次修過房頂,但實在不能湊合了。老人心里算盤著修房得化一兩千元,加上吃飯吸煙喝茶等,少化也得近兩千四五,唉!幾年的血汗就沒有了。
事過幾天,請來陰陽破個好日子,著手準備拆房。開工那天買了一掛二百頭的鞭炮,請些親戚來做幫工,鞭炮聲中開始修建房子。屋頂的老瓦片片順著兩根木椽間的滑道飛下,沒有半天工夫屋頂的斜梁就落地了,這真是破壞一個東西容易建一個新的難呀。下午拆墻時候,在背墻的斜梁下突然發現一個烏黑的瓷罐,頓時滿院傳出醪糟老漢挖出一罐銀子的消息,銀罐很快傳到醪糟老漢面前,老漢神秘地雙手捧著瓷罐走進自己房間,關上房門小心翼翼打開罐子,手伸罐子里心里激動萬分,真是銀子,老人干脆全部倒在自己的床上,睜大模糊的花眼,看著已經發暮的銀圓和銀棵發呆。是爺爺他們留下的,還是父親留下的,自己也說不請,從來也沒聽父親說過,打記事起也沒修過房子的后背墻呀。自己找不到記憶的痕跡,也就安心想:就算先人給后人的功德吧。
天黑了工匠們收工回去了,看醪糟攤子老伴也回來了,老漢就將銀罐的事一五一十給老伴講清了,老夫妻心里暗暗高興,關閉大門數了數銀圓和銀棵,光銀圓就有近五百多,心里核算著買給銀行也夠蓋房了,老夫妻一夜也沒睡著,都是咱們積的好德,先人給咱留下的好事。這輩子的大事就算完了,老夫妻放下為錢發愁的心,天快明時才進入夢鄉。
第二天,天麻麻亮就聽見有人叫門,老漢從夢中醒來,迷迷糊糊開了門,嘴里還嘟啷的說:那有這么早上工的。誰知一開門大兒子和大兒媳婦站在門外,大媳婦忙說:嗒,還沒起呀!老漢沒趣地說:來真早干啥?聽說咱家修房子開工了,不是還等幾天嗎?大兒子急忙回答。老漢接了一句:等,等,你們也不管,等到驢年去。媽!大媳婦沒進屋門就叫起來。我給咱先燒水。接著開始忙她的事。老伴早已聽見沒吭聲,自老大娶媳婦后,婆媳關系一直緊張,好幾年就不說話,只有孫子在中間當通訊員,所以老伴也不愿答理她。進了門大兒子接著說:嗒,家里蓋房子你們就不管了,我來看著,你們老了,休息休息,愿干啥干啥,忙你們的事,這兩間房子值啥,二十天就完了。老父親想了一會就說:那也好,你照看著,省點錢,看著料不要浪費,每天收工把工具收好不要丟了,每天把收的料單放好,每天……老漢繼續地接著說。好了好了,真羅嗦,我也不是瓜子。大兒子不耐煩地說。好好你管吧,我和你媽還的去擺攤去。老漢也有點生氣。說完就和老伴一起收拾醪糟毯攤子的家具,擺放在架子車上,拉著往外走。剛出大門,幾個孫子和其他幾個兒子、女兒也回來了,都急忙喊叫,有的幫忙拉車子,老漢心里有數了,不耐煩地說:有事找你哥,老大管修房子。原來老漢家的銀罐的事已經傳到他們耳里,都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不放過,你們先去幫忙修房子,其他是以后再說。老爸愛說不愛說的嘟嚷了一句。對,我們聽老爸的。幾個兒女異口同聲地回答著。老夫妻照樣擺攤子去了。
老漢家挖出罐子的事半個街道都知道了,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傳來傳去也走了樣,銀圓變成了金條,銀棵也變成了元寶,幾個兒女都不知道底細,老大也張狂起來,買頭二百多斤大豬殺了,也買些青菜。本來不管飯的,也開啟灶來,幫工和親戚都一同吃。就連建筑市場的個體戶也都知道醪糟老漢家蓋房子,老大要的材料也不用現錢支付,反正都知道醪糟老漢有的是錢,只要打欠條就行了,有的材料個體老板還主動送貨上門。就這樣三打五除二不到二十天時間,房子就大體修好,壺起墻也變成一磚到頂,白灰粉刷的內墻也顯得明亮,確(腳)地也打成水泥抹面,房門也換成新式單開暗鎖,窗戶也變成三扇一米五的寬度。矮小黑暗的一面坡的房子一下子就翻成了新式洞房。
一天晚上收拾好醪糟攤子,老大也沒走,和老嗒商量修房的費用,東算西算化了八千多,老漢生氣的地說:叫你省點省點咋化那么多?老大說:蓋一次也容易,來回折騰不如一次蓋好,這也是小弟的大事嘛,怕啥。怕啥,怕沒錢化,那來的錢,你給人家還了?老漢更加生氣了。老大笑著說:嗒,你說啥,你不是挖個金罐子,到銀行換換就多多有余,剩下的給我分倆。老漢聽著一下子吼起來:你,你,你這個賊日的,孽種胡說啥呀!怪不得這次修房子你怪積極,你存心不良,想要我的錢。老大也生氣了,把各種帳單一扔,那你給人家還,我白下苦。扭頭出門走了。邊走邊說:真的不講理,老胡涂……其他幾個兒女來了,也被老漢說落一翻,老汗叫兒女們拿錢給別人還帳,誰也不會拿。
一個月過去了工匠來找老漢要工錢,拉磚要磚錢和運輸錢,建材門市部要水泥錢,還有白灰錢,還有要……都是要錢的,無論老漢在攤子上還是在家里都有人要錢的,開始老漢的積蓄只有三千圓,打發一些帳戶,錢還差得遠。老夫妻商量買掉銀罐子的銀圓和銀棵就夠了,行。老伴回答著。第二天早上醪糟攤子也不擺了,老倆口用床上毯子包上罐子,慢慢地走向工商行。到了銀行的柜臺前,老漢說明來意,銀行服務員見特殊情況,就讓老人家進到業務科長辦公室,局長也過來給科長說,要熱情接待處理好這件事,就忙別的事了。科長叫了一名老點的業務員,幫忙辦理,業務員也小心將罐子的銀圓倒出來,點了點數,在點數的中間業務員突然停止,啊?不由自主地喊出聲來,科長忙問:咋啦。業務員看看老人,又看看科長,對科長說:科長你來我有話?崎L見科員有話要說,就到門外嘀咕了一翻,科長這銀圓是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還沒看完。那你拿到檢驗科去檢驗一下。
業務員從檢驗科回來,真實除了幾個銀棵外,全部銀圓都是假的,老兩口一聽傻了眼,這怎么都成了假的,這咋辦,這好多的帳咋還,都是這些不孝的老大惹的禍根,老漢當時差點氣昏過去,老伴拿著近千元支票攙扶著老頭離開銀行回家。幾個兒女聽說老嗒從銀行回來了,都急忙回家想沾點光。老嗒氣得血壓生高躺在床上,對兒女說:今天事情到了這一步,你們看著給處理了,每個人拿上一千元,給別人還了帳,也給老小把事辦了,你老嗒死了也心干。兒女們一聽這話都開腔。我家這次修房子已經貼了好幾百。我家這次修房子沒天沒夜的干了個把月,這不是等于出了錢嗎?我婆家兄弟也馬上要結婚,錢都給他弟弟了。我媳婦的娘家也蓋樓房錢都化完了。嘴八舌反正沒有錢。兒女們紛紛不平地離開了家,老兩口的庭院又平靜下來。
老漢經過這段折騰也病倒了,老伴的醪糟攤子也有好多天沒上街了。老倆口默默的對面坐著,老漢眼睛定著黑色的瓷罐在想:咋辦呀,咋還上別人的債。都怪這個大兒子,都怪這些兒女不孝,都怪這個黑瓷罐,都怪先人害后人,咋會是假的,假的你們放在瓷罐里作什么呀?真害人,捉弄人。老伴一面找來醫生打上吊針,一面找來老伴的老朋友說說話,寬寬心。天黑了由于沒交電費,電燈也不亮了,一支蠟燭在微風里輕輕晃動,墻背上印上長長的兩個駝背影子,影子久久不動,屋子里一片寂靜。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唉!娃他嗒,咱們可想開些。老伴開了腔,找朋友借些,先還上以后再還。唉!那有人借給咱呀。老頭也才說了幾天的頭句話。老伴接著說:我去借,你不用管,這回是先人上了別人的當,他們決不會害后人的,主要是兒女不孝。老汗聽到老伴的話,突然苦笑起來,哼哼……哈哈哈……先人上別人的當,咱們上先人的當,我還上了老大的當。哈哈哈,是先人捉弄了我,也是他們很“善意的捉弄”,這也不是他們的由衷地捉弄吧。好,過上幾天,咱們再去打“經濟翻身仗”,只要不死只管打,哈哈哈……
北街的老廟門前的醪糟攤子又開張了,老漢臉上又恢復往常的笑容,不過“打經濟翻身仗”的名詞就常常掛在老漢的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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