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想家鄉那口老井優美散文
春暖花開的季節,我回了一趟全州鄉下老家大井頭村,看到村頭的那口老井,心里頓時暖暖的,因為我是喝這口老井的水長大的。
老井位于村東頭,石塊砌的井壁,青磚鋪就的井圍,清潔而古樸。一個村子,幾十戶人家,二百來口人,全用這口井。一年四季井水汩汩而出。老井旁邊長有四棵大樹,如同衛士護衛著老井。那棵椿樹高三四丈,挺拔茂盛,樹冠似傘;那棵槐樹身有水桶粗,枝條稠密,葉蓋如織。這藍天、白云、綠樹、水清的自然環境是當時村里一個亮麗的景點。那時村里每家都有一對木制的水桶,用桐油油得黃亮,結實而笨重。一米來長的井繩大多用麻搓成,大拇指粗細,汲水時既不勒手又好用力。早晨是汲水的高峰,家家戶戶的青壯年挑著桶到井邊擔水,見了面點點頭,遞支煙或者稍稍聊上幾句。晌午時,收工的農人在回家之前,總喜歡繞至井邊,放下農具歇歇腳,用井水洗把臉,或者一口氣喝下一瓢剛出井的水,疲憊和勞累仿佛就消去了。因而,在村里人的心目中,井已非一般意義上的水源,而成為生活中的一種依托。
每當風和日麗之時,常有年輕的姑娘、媳婦結伴到老井邊洗衣物。常言道:洗衣如清心。那清清井水洗去污漬,同時,也給洗衣人帶來了愉快的心情。姑娘及少婦們那搓、揉、擰的歡快姿態似舞,那朗朗悅耳的說笑聲如歌———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老井的井臺,恰似她們表演的舞臺。
老井冬天吐著霧氣,水溫溫的,帶上些許暖意。每至三九嚴寒,大雪封門,天冷得不能伸手,井里卻熱氣裊裊。從井口往里一看,井水越發顯得清冽靈動。小時候不懂事,喜歡刨根問底。奶奶說,井底有龍王,這飄渺的氣息來自井底龍宮,多少帶有神話色彩,及至學了高中地理,才知道奶奶的話是十足的民間想象。
到了盛夏,這闊亮的井臺,清涼的井水,濃密的樹蔭,給了大家一個乘涼的好地方。吃過午飯,村里人喜歡聚在老井旁歇息。講故事的說古道今,海闊天空;下棋的相互廝殺,你攻我擋;閉目養神的鼾聲陣陣?柿司秃染饪;熱了就打井水沖涼,人們盡情地享受著老井的恩澤。
兒時的我經常跟著母親去老井挑水,挑水人的肩上都是用竹板或柳木做的扁擔,兩頭垂下來的鐵鉤上,兩只水桶隨著挑水人輕盈的.步子搖擺在田埂上。我愛看母親手搖轆轤的動作,隨著她的胳膊搖動幾下,一桶清澈甘甜的井水便被提了上來,有時我會對著水桶嗞嗞兩口。說實話,真像現在冰鎮雪碧的味道。
老井是何時修建的,村里沒人知道。但從井壁上磨蹭出的道道溝痕來看,好似古稀老人臉上的皺紋,顯示出它的經歷已很久遠。全村老幼以及牛羊牲畜、雞鴨家禽飲用之水,當時,全靠那口老井,老井水哺育著村莊繁衍生息。
我問過鄰居老爺爺,我們村為什么叫大井頭?爺爺說他小時候這口井就有了,可能是時間久了與井有關的緣故,人們便一直稱之為大井頭,但重要的不是她有多么動聽美麗的名字,而是她默默無聞,毫不吝嗇地養育了我們,滋潤了我們這片貧瘠而又干渴的土地。
我喝著老井的水漸漸長成少年,也像其他伙伴一樣,慢慢開始擔當起挑井水的任務。每當放學后,我們便不約而同地挑著水桶到老井去挑水。初挑時,肩膀被壓得很疼,還腫了好幾天,我的伙伴們都是如此。但沒有人會在意肩頭的這個腫痛,而是繼續挑起扁擔,哼著歌,在叮叮當當水桶的碰撞聲中,來回挑著井水。挑井水成了當時村里人的一種生活習慣,也可以說是生存方式的所需。
日子一天天過,井水一天天挑,我也一天天長大,老井的水我不知挑了多少、喝了多少。后來,我遠離老家,走進了城市。
友人講過一個故事,說他家鄉的村子因常遭水災不得不舉村遷移。臨遷的那日清晨,村上十數位老者竟相約來到村子前的老井邊齊刷刷跪地,焚香膜拜,以謝老井的哺育之恩,其莊重的程度不亞于祭祖。從這一故事中,我想及飲水思源這一成語,我們的民族是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民族,從這源遠流長的井文化中亦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