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我的母親抒情散文
夜已深,窗外,江南的雨,緩緩地下著。
母親在隔壁臥室,早已進入夢鄉(xiāng),偎依在她懷里的,是我八歲的女兒。
今天立冬,江南也因為這一場接著一場的秋雨而漸漸冷了下來。在這離家千里的江南,回憶起那個豫北平原的小鄉(xiāng)村,一幕幕場景鮮活地組成了我的生命。
那個遙遠的三十年前的冬天,大清早上,母親把我撂煤火鍋臺上就去挑水了。幼小的我穿著笨拙的毛藍布做的棉衣棉褲卻依然冷得發(fā)抖,就盡量地把兩腿往煤火燒得最旺的地方靠攏。我家總共就有兩間外面是磚里面是土坯的堂屋和兩間夯土起來的東屋,東屋南間就是這個所謂的廚房,北間是我家那頭老驢的牲口圈,此時那頭溫順的驢一動不動,我想可能還是驢皮大衣暖和。我也在煤火邊漸漸感到溫暖,這屋里除了驢糞之外又充斥著一股味道,什么味道呢?
母親挑水回來,進屋來的她也聞到了,水桶沒有放好就慌張地跑向我,抱起我轉(zhuǎn)身從水桶里撩水往我腿上澆。剛剛燒起的棉褲立刻熄滅,我腿上神奇的一絲一毫也沒有受傷。母親卻哭了。
晚上,母親在剝花生種子,我在邊上玩,媽媽問我,你爸爸也不知道去誰家玩了,現(xiàn)在還不回來,咱要是找不到你爸,你咋辦?我說,俺去村支書家,叫支書在高音大喇叭里廣播,就說爸爸快回家了,你孩兒叫你回家咧。母親笑得直擦眼。
那個冬天比前一個冬天還寒冷。父親在前一個冬天足足病了一個冬季。貧窮對于幼小的我來說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是母親,一方面要拉扯三個兒子,一方面要照顧生病住院的丈夫。只上過四年小學(xué)的母親恨透了自己的公公婆婆,他們竟然會不理會這一家子。母親堅強地四處借錢找救濟,然后把錢交給醫(yī)院。
第二天村里來了個說書的,這是一件大事,這是可以全村總動員的最大的活動。家家戶戶都去聽說書。我醒來的時候,家里就剩我一個人。他們都去聽說書了。床頭母親陪嫁的箱子上放著一盞如螢火般閃爍的油燈,油燈是用父親的藥瓶改制的。
矮小的兩間堂屋被土坯隔成里外間,我來到外間,門從外面鎖上了。回到里間,打開窗戶,八歲的我把油燈先小心翼翼地端到窗臺的雞窩上,然后躬身出來跳下窗臺,在寒冷的冬夜里,母親是我最溫暖的歸宿,我一溜小跑地跑到說書那里找到母親。等父親問清我怎么“越獄”的時候,我已經(jīng)感到天要塌的危險。我和母親回到家時,先回家的父親已經(jīng)把火撲滅,如果再晚一會兒,燃燒的雞窩就會引燃我們一家人賴以安身立命的場所。
父親舉著三齒耙子要打死我,母親像一只老母雞護著我,父親追我,我圍著母親跑,母親哭著一面護著我一面聲嘶力竭地吼父親,你個害不死的`家伙,你真要孩兒的命啊,要知道你這樣,俺咋瞎眼救你。
天寒地凍的豫北平原在夜里能聽到大地開裂的聲響。家里養(yǎng)的兩只綿羊不見了。父親紅了眼,走街串巷尋,鄰居是我四爺家,他家閨女多,五個女兒一個兒子,有個女兒拿小釘耙撓我家土墻根,母親說她,那四爺出來,往母親胸口一拳,那四個大的女兒過來,不撓墻根,撓母親的臉。父親沒有找到羊,回家看到孩子母親被自己的親四叔一家如此欺負。夜里喝了敵敵畏。母親哭天搶地地捶著父親,熬綠豆水給父親喝,父親沒有死。
有一次我偶爾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使我多少年都不理解母親,母親竟然偷人家的菜,我不會想到家里貧窮沒有錢買菜,我只是想不通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菜。母親還會經(jīng)常當面冷嘲熱諷爺爺奶奶,當年爺爺奶奶不管父親的死活讓母親耿耿于懷。小時候不理解。為什么貧窮可以有那么多的事情讓母親感到悲哀和難過呢?
父親去世前,最擔心就是母親,父親曾說過母親,如果我先死了,你以后怎么辦?這樣的擔心也透漏給我,父親知道母親的脾氣不好,什么事都要講出來,不管你愛聽不愛聽。
時光荏苒,如果此時回憶起來,那冬天的寒冷不是寒冷,那兒時的貧窮不算貧窮。因為這些根本無法和那溫暖的記憶相比。但我卻不敢和母親提起過去的事情,因為在她的記憶里,有太多苦難心酸。她會清楚記得誰家在我家有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們,并且會經(jīng)常提起,和提起那些不好的人、難過的事一樣的頻繁。每次最后都會哽咽難過。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慢慢地想,是啊,這才是我完整真實的母親,她愛自己的孩子,可以不顧及任何其他人的感受,包括到現(xiàn)在,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飯,母親都會把最好的給我,而不是給她的孫子或者孫女。我也慢慢懂得,在母愛的世界里,無論我怎樣回報,都無法和當年她給予我的相比。她沒有文化,不會揀好聽話說,大哥的別墅裝修好,邀請我們?nèi)⒂^,媽去了說離大門口這么遠,買個菜都不方便,這顏色這么暗,你一個人住不害怕嗎?
狗不嫌家貧,子不嫌母丑。這句話是要用生命和生活的點點滴滴來理解的。我沒有一個偉大的母親,但我有一個真實的母親,她讓我在寒冷貧窮的時光里,沒有衣不遮體沒有食不果腹。她恩怨分明,決不妥協(xié),這有什么錯嗎?那欺負人的四爺難道不應(yīng)該一輩子不和他們來往?
我父親三周年忌日,大哥開著保時捷卡宴去辦事,回來路上,本家叔叔搭車,要捎帶上四爺。大哥對四爺說,你到村口就下來,我不希望村里人看到。我知道,這種仇我們永遠不能去報,但在時光流逝的長河里,井水不犯河水總可以吧。
母親老了,七十一歲,父親也已經(jīng)去世九年了。爺爺奶奶早都不在。這個冬天在江南才剛剛開始,已經(jīng)逝去的無數(shù)個冬天的故事也已淡然,人到中年,仍有高堂老母日夜呵護,此生足矣。母親似乎也沒有想家的概念,或許這個時候,哪里有兒子,哪里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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