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愛情的信仰散文
曾經(jīng)以為，觀一世風(fēng)光，我亦沒有關(guān)于愛情的信仰。
可是，我還是成為那個匍匐在生命中第一縷晨光里的朝圣者，并且愿意在日暮時候依然以額去觸摸那座因你而纏縛的經(jīng)幡塔。離別又如何，因而懂得，我未負歲月，更無負卿。
相遇，是金色的轉(zhuǎn)經(jīng)筒。即使而今我已成為你目光之外的行人，卻依然虔誠的轉(zhuǎn)動，從陽光的身前轉(zhuǎn)到陽光的身后，再依然從暗影中走來，走到另一端，總相信還是會回到陽光拂照的地方。相遇的轉(zhuǎn)經(jīng)筒里，微笑作真言，舍得作經(jīng)典，只是轉(zhuǎn)動的手已成一個人的喃喃自語，再無意問有沒有輪回。
我把與你一路的悲喜交集，捏搓成包裹著彼此指紋的糌粑。我笑著面對你的告別，那模樣似極了那個站在湖邊以糌粑喂魚的喇嘛。傳說那湖可現(xiàn)前世今生，可是，梵天無相，他何需宿命的窺探。育養(yǎng)一尾魚，卻從來不計，魚兒是否終會無聲別過這一域，這便是無上的慈悲。俗眼難成佛，可是，我卻永遠不計你的空負白首。只是可惜，有些戲言被無辜丟掉了，例如，曾經(jīng)說要將你的白發(fā)繞成約指。
曾經(jīng)的目光，越過柴門等待你的白馬出現(xiàn)。而今，更適合靜看寺宇正殿。那時初見是門柱上鮮色的經(jīng)幡，那時，總擔(dān)心歲月生了一雙淘氣的手，撕扯獵獵。忽而想，其實，如今的再亦不見也好。那一聲道別恰是裂帛，而那些曾經(jīng)牽系的愿便脆生生的唱喏退場。除卻經(jīng)幡，才會看到殿前的檀木梁柱，早在佛前被觸摸得光澤圓潤。這樣多好，此后的余生里任再有多少的拜望，都不再有初次推門謁見的`磨礪生疼。
我也曾在有你的夏季里，和許多青蔥女子一樣，手底腕間的鈴鐺聲輕響著向你跑來。那時的青春只為你趕場，俏顏開鑼，歡語唱腔。可是，當(dāng)你把離別搭成雪域般高寒的戲臺，我的腕便如佛前白塔，系著沉色熏香的風(fēng)鈴。這一次，冽風(fēng)做出場鑼音，桑煙做遠渺的唱腔。離別里，仍道出最初的念白，世間有歡喜，情愿是你已不念，世間有寂靜，寧愿是我還未忘。
你曾經(jīng)如疏枝，我如初綻未綻的輕粉，我們一同看聚與散在紅塵情緒激昂的辯經(jīng)。那時我的執(zhí)拗如鮮紅的僧衣，與你爭辯我們這段相遇的經(jīng)文到底怎樣解密。這般的熱鬧，相信時光已經(jīng)看過太多，所以，它從來都是菩提模樣。當(dāng)離別襲來，痛與不痛都化般若，在時光的眼底，不染淚相，不揣悲腸。
道別也是一場法會，我們相對而立，摩挲彼此心事的佛珠。曾經(jīng)我把未來作經(jīng)堂，拈你的笑語，一遍遍念誦錦時良年，那時時鐘滴答清脆。可是，我是一粒沒有受到加持的青稞，抵達不了佛溫的觸額，雖然為你拾荒，卻依然被碾作平常。其實，我們也像僧侶，念著自己的塵經(jīng)，你奉信了一朝煙火，我供養(yǎng)了五色莖蓮。
也曾有歡行如垂絳七彩的法幢，連那些嘻笑都被護持得莊嚴(yán)神圣。每每一笑，便是一縷越殿穿梁的陽光，那時，你習(xí)慣在笑里捕捉我燦燦然的眼。眼波潛行在溫笑縱容里，寧愿把所有的塵埃撈起，托起華麗麗的不言散場。可是，最后你還是告訴我，我們的因緣是素色的，所以，此后的年輪里，便全是無果的經(jīng)絡(luò)。
相遇如手中轉(zhuǎn)經(jīng)筒，大體一樣，卻是細節(jié)各不相同。可以鑲嵌著寶石、珍珠、海螺、貝殼，或是邊緣處串起鈴鐺，有獨自的琳瑯，就如每個女子心間都會有獨一無二的良人。世間有一個女子，與我誦著一樣的真言，許了相同的愿，所以，我的轉(zhuǎn)經(jīng)筒再不會成為一世的錦囊，離別時，將它別在最初的門旁。離開你，從此忘了真言，傾負華愿。
與你的離別，令我攀上最高的雪峰，所以，我想我適合做最盛華的格桑花般女子全程送你。著上絲綢襯衣，外罩綢子鑲邊的氆氌，再系五彩紋的氆氌裙，足踏松巴。額貼珠寶串起的巴珠，耳墜可抵肩的金環(huán)，胸前垂銀制的噶烏，腕底海螺鐲，指端綠松石戒。我實在是應(yīng)該這般的樣子留在你最后的視線里，因為那場曾經(jīng)預(yù)定的雪域一場的喜宴，已經(jīng)無力兌付。但，總要讓你有一刻握住我的盛世未蒼老。
你說，喜與憂時，都愛看我的笑，如初桃。我說那我便笑成三十里桃園，數(shù)萬株桃開，依著你傷時的冰川，陪著你靜時的古寺。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在你執(zhí)起佳人手時，已成我一個人的鏡花水月。可是，我的鏡中總是你的青衫身姿，水底卻是我的青絲成蒼月色，我終究沒來得及在青絲如墨時與你溫厚的襟前邂逅。
我努力在離別時將自己站成雪蓮，衣色凝如碧玉，臉顏清幽羞雪。無你的塵里，已嚴(yán)重缺氧，可是，再稀薄的呼吸也堅持把相遇開成一朵奇葩。也許有一天你會回首，在離別處仍可以采到一朵雪蓮，和著追憶的心水慢慢調(diào)和，依然能將舊時相遇的顏容敷成無皺無傷。
我原本想植一地藏紅花，你的笑似太陽，指引著它的開謝。他們說，藏紅花是讓女人美麗的花。那倒是像極了相遇里的你。絲絲縷縷的心思像花底灼紅的柱蕊，不動聲色的一點落入我的心池，便將我的淡而無味寵成一盞豆蔻香茗。曾經(jīng)有這樣的你，已然是稀有的富足吧，所以，離別后，不肯驚擾你的時光。
初相遇，如一簇酥油花，攢所有的清冷，終于相見那一刻的灼華。遇見你之前，所有的寂寞孤涼都如浸泡在雪水中的手掌，為遇到你，更需一次次冰里渡寒，只有沁冷刺骨的指端方能親近酥油花最初的容顏。那容顏是太美的相遇，可是，終是因怕融了它，而答應(yīng)與你分離。
你不知道，你離去的背影已被我繪成唐卡。唐卡也有唯一的專屬，只是，沒想到，我沒有預(yù)定，它卻忽然降臨。我不必學(xué)習(xí)唐卡的技法，心筆手墨能完成最高難度的開眼和整理。開眼，細細描上你的眉目，整理，忘記悲喜的在你的表情與青衣間染上無憂的生動。若每一場相遇都自染一種叫離別的毒，那便將這毒植成狼毒花，再揉碎恨傷的根須，制成一軸別樣的藏紙，只來繪你。
我慶幸，離別之后，依然可以喝茶，試嘗一下倉姑寺里的甜茶，再矮了一顆強自孤高的心偎近清凈的寺墻。鼻端飄過袈衣女子身間的奶茶香，耳畔還能聽到偶爾低低緩緩的佛語。在遠離了你的日光里，我也能隱隱觸禪。
在看不到你的地方，我遇到黧黑面孔的老人，她給我寬厚的笑，我盼望在我也這般面龐之上刻痕如溝壑時，依然可以有一雙不沾一絲滄桑的溫眸。我為那個坐在蒼翠青草上的小女孩拍照，我多想也能有一點點像她，衣色已舊不怕，笑容緊張不怕，眼神怯怯也不怕，因為身后有家，而不必再辨認(rèn)，哪一處是江，哪一處是岸。
我們從來不曾探討愛情，但總有一天，你身邊會伴著一個小小的人兒，搖著你的手，要聽你的琴聲。然后，你和她并坐，彈起舊弦，一同唱那首終未能唱給我聽的歌：因為愛情。呵，原來，愛情是最簡單的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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