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聲

住在這個城市最早一批的居民小區，每天早晨喚醒自己，不是鬧鐘，也不是夢想，而是市井之聲。

房子是老式的，隔音效果差到沒有朋友，但因此也帶來諸多趣事。偶爾泡上一杯碧螺春，坐在陽臺或者書房，閉上眼，豎起耳朵，聆聽各種聲音從遠外緩緩流轉過來。

夏天了，遠處的蟬鳴代替了窗外檐口的雀叫，成為各種音聲的主角。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又引得好奇的貓咪從床上一躍而起，沖上窗臺。偶爾間夾雜的是“有廢品賣，廢銅爛鐵賣，舊書舊報賣，冰箱彩電洗衣機賣，壞咯自行車、摩托車賣......”;

“賣————大米，大豆，長生果子（花生米）要伐”

“響菜要伐，響菜（海蜇皮）。”

“賣－－草鴨蛋，正宗草鴨蛋、咸鴨蛋” ( )

“雅高電動車提醒你注意交通安全”

仲夏的好處是早晨不會再有附近中學的大喇叭，提醒你開始學生們要做早操了。當然也就沒有校長那富含激情的廣播訓話讓我重溫校園生活了。壞處是孩子們有時間練習吹拉彈唱了。你懂“練習”是個什么樣的體驗吧？不過，孩子們是祖國的未來，他們今天折磨我的耳朵，或許有一天會從這小區走出一個天才演奏家，去愉悅全世界人民的耳朵。這么想想，我頓時覺得我個人的犧牲不算什么，世界人民的幸福更加重要。

可是，我實在想不通的是，前面那幢樓里面練鋼琴（也許是電子琴仿的鋼琴，因為我知道鋼琴音色是很悅耳的）的那位。這位不知是革命老大爺還是革命老大媽的主，或許是把彈琴當成是健身運動了的吧？一年四季，每天早上都要練上個把小時。持之以恒的精神可嘉，對吧？可你試試聽三年，都是同一首曲子，而且依然沒彈進調子里，最要命是這首曲子竟然還是全國人民婦孺皆知耳熟能詳的《東方紅》，你會不會有崩潰的感覺？大爺、大媽，要不咱倆商量商量，那琴您高價賣給我，您還是去公園跳廣場舞得了。

相比之下，我寧可聽到隔壁裝修的聲音了。畢竟那是短期的，只要不用電錘電鉆電鋸，敲敲打打的也就無所謂了。老小區的房子，學區又好，轉手自然比較多，基本都是要重新裝修、改造的。就在敲這篇文字的當下，東邊樓下有一戶在敲墻，前面一幢在打電鉆，底下肯定有一個人在用一把大鐵鍬拌水泥，不知道他是這兩家中的哪家，還是單獨的一家。咚咚咚－－咚咚咚、吱————————————、嚓－－嚓－－嚓－－，和成了一曲裝修交響樂。

端起茶杯，起身去廚房續水。一陣二胡的聲音從后面樓里送來，這肯定是二胡，不會錯了。但這曲子是什么呢？續上茶，依舊沒聽出來。嗨，我就不信了，居然我會聽不出來？！一曲終了，開始重拉了,聽到一半，我終于有了感覺，他想拉的一定是《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這么家喻戶曉的一首經典曲目，萬一又是個大爺或者大媽在鍛煉身體，以現在這基礎，那以后這三、五年間，廚房看來也是不能久留了。

很羨慕杭州的老妹家，一宅在鬧市之中，慣聽市井之聲，盡享生活便利；一宅在郊外山間別墅小區。如此夏天，夜則萬籟寂寂，可安心入眠，晨則百鳥朝歌，清風徐來。外圍的婚紗攝影基地，鮮花遍地，美景處處，到處是歡聲笑語的盛裝新郎新娘。兀自轉入山林小徑漫步，便又甩開了剛才那些喧嘩，聽著鳥語蟲鳴，看著樹影婆娑，好不愜意。羨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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