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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粉美文摘抄

時間:2024-10-02 07:52:43 美文摘抄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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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粉美文摘抄

  大凡贛榆青口老街的人,早餐最愛吃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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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粉,豆粉制成,如糊似粥,宛若碧玉,綿滑柔軟,暖脾舒胃。佐之椒面,趁熱入口,抿舌即化,此時,續(xù)一口剛出鍋的油條,更是香辣溢口,齒頰留芳,別具風(fēng)味。

  據(jù)說,這薄粉,是清末民初時,一個戲子帶來的。

  戲子叫劉全,未立之年,英眉俊氣,白面紅底,眼亮有神。人家問他打哪兒來,他順手往北一指,問去哪兒,他總是搖頭唱道:“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離家?guī)啄辏瑒⑷涂抠u薄粉糊口,走哪賣哪,攢夠盤纏,繼續(xù)漂泊。人家賣早點,天不亮就到,可劉全非等太陽老高,才晃悠悠地打街尾過來,人未到,歌先至:

  “搬一把朱紅椅賢爺坐下,聽臣把來路情細問根芽。”

  這時,老街上,那些懶睡剛起的爺兒們,手取碗盆翹首以待。遠遠瞅見劉全昂著腦袋,手里鋸一把胡琴,邊鋸邊走,邊走邊吼,背上斜跨一爛鋪蓋卷,鍋碗瓢盆一股腦兒拖在身后叮叮當當?shù)仨懀H鈴鐺似的。

  劉全賣粉,兩盆為止,倆銅板一勺,人多不加價。這東西須趁熱吃,一冷就硬,所以再大的派頭,也只得并排蹲在南墻頭,一口氣吃完。吃到薄粉的,一天美滋滋的;沒吃到的,啃著干餅,眼瞅別人吃,也過癮!

  當然,大伙也不是光為了吃粉,這劉戲子,忒能!秦腔、呂劇、萊蕪梆子、山東梆子、茂腔、柳琴、京劇、豫劇無一不通;還會說古,封神榜、劉關(guān)張、竇爾敦、瓦崗寨無一不曉!說唱至緊要處,男女老少里三層外三層,如癡如醉,魂牽夢繞。每回,都少不了吃粉忘記張嘴的,家里煮飯糊了鍋的,賣東西忘了要錢的,出門忘記干啥的……

  劉全唱曲,得住機會就往那些俊媳婦小寡婦身上拋媚眼,被拋著的女人,心領(lǐng)神會了,臉燦爛得就像紅柳花,許多,就是這時候被勾了魂的。

  街的對面,有一個賣餛飩的年輕女人,白面皮,瓜子臉,垂首低眉都覺眼睛很大,而睫毛更長。女人不管劉全這邊如何熱鬧,她始終靜如止水,臉上略帶氤氳。同時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男孩吮著指頭,時常望著沸騰的湯鍋出神,女人的臉溫柔地貼在孩子的額頭上,時有冷風(fēng)掠過,女人本能地用身體一護。

  劉全私下向街坊打聽女人的情況,街坊告訴他:“這女人是個寡婦,外地人。幾年前不知為啥來到這兒,平日很少和鄰里交往,就見她眼睛經(jīng)常紅紅的。你來之前,生意還算勉強,你來之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街坊還沒說完,劉全已經(jīng)走了好遠了,身后的鍋碗瓢盆寥落地當啷著,聲音愈加稀疏落寞。

  從此,劉全便將攤子移到女人旁邊,只是,以前,他每天賣兩盆,現(xiàn)在只賣一盆,好多老客為吃粉而來,到跟前,薄粉的盆已空了,只好吃女人的餛飩。

  當然,嘴巴虧了,耳朵不虧!自從攤子挪了地兒,劉全像是拿出看家本領(lǐng),胡琴一鋸,醒木一拍,近聽似珠落玉盤,遠聽如高山流水。頃刻間,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太陽竿子高,人們?nèi)圆换丶页燥垼辉谥車I得少許飯食,邊吃邊聽。于是,最近的餛飩攤又成了首選,一時間,生意火熱,絡(luò)繹不絕。

  女人知道這是劉全在暗暗幫她,卻極少在話語中表達,只是不管生意如何好,女人都要留下一份餛飩,待行將黃昏、人散客去之時,文火煮熟,臥上倆荷包蛋,盛給劉全。

  劉全也不多說,低頭吃完餛飩,抱拳相謝,轉(zhuǎn)身即去。

  后來,盛有餛飩的碗旁,又多了一壺酒。路人望見,善意一笑,女人抿嘴頷首,一臉緋紅。

  日子長了,話也多了,女人自然問到劉全家在哪,劉全照舊往北一指,又問他今后去哪,劉全微微一笑,凝神半晌。

  “別走了,這兒挺好。”女人說這話時,又去擦桌子。

  “娘,桌子剛剛不是擦過了嗎?”孩子在劉全的懷里問。

  女人一怔,訕訕地笑了,劉全也笑了,孩子看大人笑,也跟著笑了。

  一天,女人依舊將酒和餛飩端到劉全面前,隨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掏出一個鼓囊囊的手巾,小心打開,遞給劉全。

  劉全瞥了一眼,又將手巾輕輕地推回來:“快過年了,給孩子扯身新衣服吧。”

  女人聽罷,眼淚簌簌而下。

  久而,女人羞怯怯地說:“大哥,要不……今晚,我……去你那兒?”

  女人低頭擺弄衣角,面緋如霞,劉全這才發(fā)現(xiàn),女人今天略施粉黛。

  劉全對著壺嘴,將壺里的酒一口吞進,然后很肆意地打了一個響嗝。

  “猛聽得角門兒呀的一聲,風(fēng)過處人未來衣香細生。”劉全踱著方步,哼著小曲,悠然而去。

  星月高照,萬家燈火,女人腳蹬紅繡鞋,身著紅夾襖,悄然來到劉全門前。

  敲門不應(yīng),推門而入,卻見人去屋空,屋內(nèi)一桌,桌上一信,信上幾行小字,乃是薄粉秘方。

  女人遙岑遠目,淚沾衣襟。

  那天傍晚,有人看到劉全往北而去,沒帶家什,一路高歌。

  北邊,有劉全的家,他的兒子,今年也該五歲了吧。

  劉全要趕在過年以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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