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散偶記寫景美文

　　今天天兒熱，加之上午的畢業答辯還算順利，了了盤亙心頭的一件恨事，戒甜許久的我決定給自己額外開個恩典，去學校食堂買杯黑洪堂的沙冰，然后回到溫馨明亮的小窩，上床，舒舒服服優哉游哉地一邊狂吸又涼又甜的沙冰一邊翻翻還剩十幾頁的《月亮和六便士》。篤定此主意，我便下床穿衣。系鞋帶的時候，我偶然間向窗外一瞥——正是這一瞥，徹底改變了我的計劃。

　　為了描繪龍山的景色，也為了平息我茫茫人海中尋見佳人般的心動感，我立刻寫了首新詩：

　　一瞥

　　大片的云翻過山

　　清淺的綠在松下蜿蜒

　　山頂還有四角玲瓏的亭子

　　勸我撫摸明暗不定的藍天

　　因為我想在新詩中法古，實驗絕句的形制，刻意一二四句押韻，導致此詩篇幅短小，當時情景不能畢現。云確是大片大片的，大團大團的，摩肩接踵的，讓那漏下來的天空倒像是綻開的大朵藍花。山上，黛青色的塔松和嫩綠的灌木錯落間雜，在下午三點的日光下有一種安寧的、大氣的明亮感。

　　高空似乎有風，云層以肉眼勉強可見的速度緩緩移動，跨過山頂，等待著等待著，群山就忽然暗下來，倏忽之間陽光又遍灑每一處角落。在龍山籠罩在一片陰影中的時候，變得模糊的色塊在我眼中變成了依勢層疊的巖石、涓涓的細流，所以我擷取“清淺”一詞狀綠。

　　我能寫出第四句，是因為有一瞬間我真的在想，假如我能到達亭子，我就能親手摸摸松軟的白云。

　　我當然要去龍山。

　　晴朗天氣中的龍山與平日別無二致，青幽幽的石階上是星星點點的光斑，頂上枝葉如翼，簡直是要催我唱幾遍WINKY詩的“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

　　林中清靜自在，山花自相映發，偶有人語，未幾亦蕩盡。

　　我只顧登山，一會兒便可聽見山腰的瀑布轟鳴聲。抬眼望去，莽莽間銀帶翩然垂落，單憑想象，那股清涼就已十分誘人。正好我身上出了些汗，心想不如去瀑布下呆一會兒。

　　龍山的瀑布，落差不到十米，水勢卻迅疾，漫卷的白浪當空直落，墜入青碧色的小潭，激起細雨般的水霧，人從潭邊石子路上走過，自是消暑。

　　我挑了一蓬細竹下的水泥臺子坐下，看近處山縫中伸展的榆枝飄搖不定，稍遠處潭邊不知名的灌木長枝入水，像極了佝僂垂釣的姜太公。帶著這個比喻，我觀察那株灌木，果然蒼老得可愛，葉上斑點焦黃，頹然乎其間者也。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注目于小潭——潭水不清，甚濁，澹澹——可能是因為我忽然想起了漢武帝的昆明池，那個操練水軍的大池子是否也像這樣，水上永遠是不平靜的？

　　聽著水聲，我又想起了《西京雜記》中提到昆明池邊有玉鯨，下雨則鳴，那這小潭邊是不是也有一條不為人所知的玉鯨，以為這里時時有雨，所以鳴響不息呢？以上不過是我的胡思亂想，寫出來聊供笑談耳。

　　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覺時光流逝。一女二男也來了這里，喧鬧打破了這里珍貴的枯寂。我向來不喜歡與濃妝艷抹的人共處，好景致此時也顯得索然無味。我起身，決定下山——山頂呢？

　　《世說新語》中有“旨不至”，至與不至，有何區別呢。至欲至就行。

　　我想去的，就是這么一個仰觀天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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